大概是不常说话的原因，小家伙的声音有些沙哑。
祂微微蹙眉，眼中带着些茫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垂下脑袋看自己手中的书，看起来像是在思考。
陆知俞的目光也随着看过去，本以为是一本儿童读物，仔细一看却发现并不是。
瑞鹤仙手中的书封面是黑金色的，纸张也是黑色，用金色的符号书写。
陆知俞只觉得书上的符号很熟悉，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具体是在哪里，他不知道，而且他也看不懂书上的内容。
这是一种冷门的文字吗？
陆知俞有些好奇。
小家伙到底能不能看懂呢？
这不得而知。
但是陆知俞看到，小家伙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像是看明白了什么。
突然，祂抬起小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和脸颊。
陆知俞一头雾水，院长却很清楚：“这是小鹤的习惯性动作。”
患有自闭症的孩子都会重复的做出某一种动作，比较常见的是转圈，而瑞鹤仙的表现则是重复摸自己的额头和脸颊。
她略显艰难的半蹲下身，温柔慈爱的注视着面前的小家伙：“小鹤想要和这个哥哥回家吗？”
私心里，院长是希望瑞鹤仙被领养的。
瑞鹤仙被治好的可能性很大，但这需要很多的时间和金钱。
福利院的条件在多方的支持下不算很差，但也绝对比不上一个富裕的家庭。
之前也有不少人想要领养瑞鹤仙的，只是都被祂自己拒绝了。
每一个想要来福利院领养孩子的人，院长都会从多方面考察，只有真正爱孩子，并且有能力抚养孩子的人，她才会放心把孩子交给他们。
之前有十几个说愿意领养瑞鹤仙的人，甚至有一对中年夫妻来了三次，最后也没有成功。
那么这一次，会成功吗？
瑞鹤仙其实是可以听到他们说话的，也能听懂，只是很多时候没办法做出回答，这是一种语言障碍。
从诞生之初，祂绝大多数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内心的小世界里，不愿与人说话，也很少愿意倾听外界的声音。
在很小的时候，瑞鹤仙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在祂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白雾，看不真切，声音也是如此。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世界在祂的眼中也越来越清晰，现在的祂可以看到，也可以听到。
不过祂已经习惯了少说话甚至不说话，其他人也很少会和祂说话，因为知道不会得到祂的回应。
只有院长，会一遍又一遍的，不知疲倦的陪祂说话，给祂讲故事。
就像现在，没有得到回应的院长并不气馁，她缓慢而清晰的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满怀期待和鼓励的看着面前的孩子。
瑞鹤仙听懂了她的话，也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不由的看向陆知俞。
这是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陌生是因为祂确信自己有记忆的这十年里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熟悉则是因为祂从这张脸上看到了熟悉的轮廓。
是十年前祂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张脸。
还有就是一种奇怪的与生俱来的感觉。
十年前的那个人，和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应该是同一个，而且自己应该是认识的，熟悉的，可以依赖的。
这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你的，家？”
瑞鹤仙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是我们的家。”陆知俞见状也半跪下来，和瑞鹤仙视线持平，“如果小鹤愿意，我们就可以成为家人，所以是和小鹤一起回我们的家。”
解释完，他满怀期待的看着面前的小家伙：“所以小鹤愿意吗？”
“好。”
瑞鹤仙并没有犹豫，反倒是陆知俞和院长愣住了。
两人都没有想到会这么简单。
瑞鹤仙平静的看着两人，语调平淡：“我，和你，回家。”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喜上眉梢。
虽然瑞鹤仙的语调平淡，但也只是因为祂不懂得音调而已，本身并没有什么抗拒的情绪。
院长笑着湿了眼眶，伸出干瘦的，满是褶皱的手揉了揉瑞鹤仙毛绒绒的小脑袋，“好孩子……”
没有说太多，她在陆知俞的搀扶下站起来，让陆知俞在这里陪着祂，自己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陆知俞看了看院长离去的背影，又半跪下来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家伙。
小家伙往院长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看着小家伙可爱的样子，他再也忍不住的凑过去在小家伙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又很快离开。
看着小家伙呆愣的样子，眼中染上了一丝笑意。
“难不成你还记得……”
他低声喃喃着，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
在瑞鹤仙刚刚摸自己额头和脸颊的时候，陆知俞就想起自己十年前离开的时候。
但是那个时候的小家伙才刚出生，怎么可能会记得呢？
所有手续都办完之后，陆知俞已经和瑞鹤仙差不多熟悉起来，至少不会太抗拒一些肢体接触了。
陆知俞把瑞鹤仙抱在怀里，瑞鹤仙面无表情的抱着自己的书，院长牵着泪眼汪汪的小姑娘站在一旁。
虞向晚，也就是小姑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居然猜错了，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大哥哥居然真的可以带走瑞鹤仙。
虽然非常不舍，但是她很清楚，这样才是对瑞鹤仙最好的。
陆知俞伸手戳了戳小家伙软乎乎的脸，小声道：“要不要和妹妹说再见？”
瑞鹤仙这才注意到院长身边有一个小姑娘。
是虞向晚，祂记得，是一个很喜欢跟在自己身边，致力于给自己扎辫子的小丫头。
虽然辫子扎得乱七八糟的。
想了想，瑞鹤仙拍了拍陆知俞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去。
看着这个比自己低一个头的小丫头，瑞鹤仙回忆了一下书上写的东西，然后翻开书的最后一页，写了一句话。
祂撕下这一页纸，叠成一只千纸鹤递给虞向晚。
“不要伤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上面是用书中的文字写下的这句话。
瑞鹤仙记得给祂书的人说过，写在这本书上的内容就一定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