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成看得一阵恶心感从胃里涌上来。
为了扮流民扮的像,这衣裳恐怕是这群人特意从乞丐身上扒下来的。一眼望过去,那上面油、汗、灰尘的混合体已经把布料本身的颜色跟质地掩盖住了。
打斗过程中又沾了血,然后随着尸体一起在黄土地上滚了一遭。
有些东西真的不能细想,不细想就没什么。想细了……齐乐成的脸都青了。
“我等奉王妃之命追击近日在黄粱等地兴风作浪之人,随着线索追到这里正巧遇到他们行凶。没想到是孟大人回程的队伍。”没等孟常怀询问,银朱已经把这次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解释清楚了。
“多谢王妃,多谢银朱娘子援手。”孟常怀真诚致谢道,“若非有你们及时赶到,我今日恐怕要葬身于此。”
保护他的二十多名亲兵,如今只剩下半数,而且皆有负伤。
银朱看了看情况,邀请孟常怀先原路返回黄粱县暂作休整,等准备妥当了再回滑州。
孟常怀当然不会拒绝,要是在遇到一次这样的情况,他这条命就真要交代出去了。
还有,他要知道这次背后出钱买他性命的到底是何人。他纵然信奉真佛,但也不会任人宰杀!
孟常怀让出了马车,让人将那十余个为了护他死去的亲兵搬上去。
至于这些死掉的“流民”,银朱吩咐就地掩埋。有活的俘虏,这些尸体没有带回去的价值。
“又要挖坑埋人啊。”齐乐成闻言一脸苦相,“早知道就算费些力气,我也把他们全部活捉。”
“你们四个留下处理,随后跟上。”银朱随手点了四个人,正好是齐乐成还有他左边的三个。
这下他的脸更苦了,挂着一脸的苦瓜,认命地开始想哪里能找来挖坑的工具。四下望望,只见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借东西都不好借。
……
孟常怀直接被银朱带人护送回了肖宅,由仆从带着先去洗漱整理一番,左丘玥傍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见了他。
十四回来的时候夜色已然浓郁,家里已经吃过晚饭了,左丘玥在等他。
二人对坐吃饭的时候很少谈正经事。
一餐结束,才开始说起孟常怀的事情。
“孟常怀此劫,大约是受我们连累。”左丘玥拉着十四一起躺在了躺椅上。
这躺椅原也是大历朝没有的物件,是肖砚给了图纸,赵记生产出来的。一经面世就大受欢迎,在神都和嵩州同时形成风靡,并迅速传到其他道州县。
“差不多吧。”十四动了动身子,找个了舒服的姿势。时值深秋,天气凉爽非常,这么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暖呼呼的,还挺舒服。
“这些人现在可谓是不遗余力地想要搅乱河南道。”十四今天跟方如许一起商议了半天城外城的建造计划,下午又通过已经打通的地道去山里看相麻衣指挥着人布置场地。
跑了一天,现在沐浴干净、吃饱喝足,这么一躺困意就出来了。
左丘玥见她疲惫,就想哄她睡觉。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没再继续说话。在考虑着,是现在抱她去床上,还是等她睡着了再过去。
十四却还记着孟常怀的事情:“孟大人今天受伤了吗?”
“银朱赶到的及时,孟大人无恙。但折损了十余个亲兵,都是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人。”她继续说,左丘玥就继续搭话。
“义母。我有事情找你。”
“松果?”十四立即坐起来,走过去开门。松果这么晚找过来,定然是有事。
“怎么了?”
左丘玥在里间,中间有一张古朴的折叠屏风隔着,十四拉着松果在外间坐下。
“义母,这么晚过来打扰你,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松果寡言,日常很少说很长的句子。
“你说。”十四道,“我听着。”
“今天捉住的那个人,我认识。”她显然是准备好措辞才过来的,并没有什么犹豫便开始说起来,“他从前在我父亲手下谋生,后来……”
说到此处,她因为想起了不愿面对过往,脸色有些难看。
十四静静地等着她。
松果默了默,重新抬头看向十四:“后来他伙同另一个人背叛了我父亲,杀了我的父亲和母亲,抢走了天问阁。”
“天问阁”三个字,引起了坐在里间的左丘玥的注意。
“天问阁?”连左丘玥都知道的天问阁,十四常年接触各个领域和阶层的人,自然不会不知道。
淮南道光州的天问阁,堪称江湖第一杀手组织。
十四没有仔细询问过梅知雪的出身,只知道他父亲是江湖人士,没想到居然和天问阁有关系。
是了,她说她家乡在光州,天问阁也在光州。
“我父亲是天问阁的阁主楚云。”松果道,“我是她的女儿,楚轻戈。”
天问阁在楚云的手里,算是达到了鼎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一朝易主。前阁主楚云不知去向,新阁主对外言他金盆洗手,带着妻女归隐了。
江湖上早就有传言,说楚云并非归隐,而是被人谋害了。至于谋害他的人,不言自明。
不过这个说法一直只是猜测,没人能证明。
朝堂有朝堂的撕扯,江湖有江湖的纷争。十四当时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只把它当故事听,毕竟她只听过那位楚阁主的流传在外的名号,却跟他素未谋面。
如今忽然得知她养了好几年的义女,原来竟是那位楚阁主的女儿,缘分当真是有些奇妙的。
“义母,当初母亲用自己的命换了我逃生的机会,这么多年,我每次做梦,梦里都是她跟父亲被人用长刀刺死,鲜血染遍全身的样子。”
她也曾是父母的掌中宝,虽是女儿身,父亲却让下面的人称她少主。她一身功夫心法,也全部是父亲手把手教授。
“义母,我想回去,手刃仇人。”
松果自来到十四身边,受家中氛围的影响,身上的戾气随着年月的消磨几乎尽数消散。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将仇恨的种子深埋于心底,不愿意让它惊扰她现在的生活。
可是存在便是存在,唯有亲手报仇雪恨,才能将其挖除。她这几年于武道一途格外勤奋,进步飞速,除了身边有肖砚这样的榜样敦促着她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渴望变成强者。
唯有以血还血,才能换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