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亨五年入秋之际,肖砚的转轮排字活字印刷术正式试用成功。
十四跟孟常怀一起从滑州赶回黄粱,亲眼看着肖砚操作机器,印出一张张墨迹清晰的纸页。
“神迹,这就是神迹!”孟常怀兴奋到面部充血,看上去就像猛灌了一斤烈酒,十四从未见他这么失态过。
孟常怀是官员,同时也是一名文人,对于笔墨纸砚总有着跟其他事物不同的感情。
“天佑我河南道,天佑我大历朝啊!”他捧着那一沓纸疾步来到肖砚面前,“世子,请将此物赐予下官,下官要珍藏起来!”
“孟大人折煞我了。”连“赐予”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肖砚连忙道,“若是孟大人喜欢,便赠与大人了。”
“多谢世子!”孟常怀俯身下拜。
肖砚的世子乃是正一品,受孟常怀这个礼也没什么。但他们两家从前来往的时候他都以晚辈自居,而孟常怀心怀百姓,治民有方,肖砚对他由衷尊敬,所以这个礼自然不肯受。
孟常怀的礼行到一半就被他扶了起来:“孟大人,父亲启程之前对我说若是活字印刷试验成功,让我直接找大人即可。”
肖砚一句话成功转移了孟常怀的注意力:“是,王爷此前已经交代。”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亲自带着人将此等神迹复刻出来了。不只是河南道,他还要推动活字印刷在全天下推广开来!这对于天下士子而言,是多么大的福音啊!
……
不论是新式纺纱机还是活字印刷术,肖砚都没打算通过它们来赚钱。只有免费,才能尽快将它们普及开来。
他先把自己的想法跟十四说了,十四考虑过后,跟肖砚商量道:“先将活字印刷术上交朝廷吧,届时我们在河南道推广,其他地方由工部负责去普及。至于新式纺纱机,先等一等。先让它替河南道和都畿道赚几年军饷。”
“阿砚,你同意吗?”
“都听娘亲的。”肖砚并没什么纠结的,痛快答应道。
他并非不明白,就算是他把这样的技术免费交出去,在推广的过程中也一定会有人借机捞钱。实际推广起来,跟他想象中的情况已经会有出入。
最方便捞钱的就是各地方官员,朝廷要把新技术普及要通过各地方官府,而那里面的官老爷们把新技术往百姓手里送的时候,可能是完全免费的吗?不可能。
肖砚决定免费交出去,只是想尽量加快推广的速度。
但东西是他做出来的,娘亲想要用,当然可以。
“给你爹写信了吗?”十四道,“再过不久就是他的生辰了。”
“看来都畿道的情况要比之前预判的复杂得多,今年的生辰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过了。”
“写好了,生辰礼物也准备好了。”肖砚道,“就等着娘亲回来,然后一起送过去呢。”
“上一次联系的时候他砸汝州,现在不知道走没走。”十四道,“再等等吧,这两天他的信也该到了,然后我们再把东西送过去。”
“嗯。”
“你后面几天忙不忙?”十四忽然问,“我记得你上次说忙过两个月就好了。”
“要是不太忙的话,你亲自去一趟吧。我这里实在走不开,你替祝他生辰快乐。”
……
十四在黄粱只停留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启程赶回滑州了。
她最近在忙着裁减不适合再继续留在军中的人,同时补充新的力量进来。而因为饷银上调以及一系列新的政策出台,河南道男子参军热情空前高涨,各地官府的告示贴出去当天就收到了大量的报名。
这样的盛况,在黄粱县城里亦能看见。
十四制定了简单的体能测试,又命令各州县的官府派医者对报名者进行粗略的检查,只有两者都合格才能获取入伍的资格。
“从前都是穷的吃不饱肚子,没办法了才会想着去当兵。现在居然争着去,抢着去。活久了真是什么稀奇事儿都能瞧见。”街边的茶楼里,一群人望着外面排队接受检查青壮年们,一边喝茶一边议论着。
“可不是嘛,活久了啥都能看到。”另一人接话道,“辣椒,土豆,烟花,火锅,还有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人坐上去不用马拉就能往前跑的……”
“自行车!”
“哎对对对,就叫自行车!就这些东西,不都是近十几年来才开始有的,从前哪能见到?”
“我早就说过,肖娘子跟小郎君都是神仙转世。”河南道的百姓在私下里仍习惯称十四为“肖娘子”,称肖砚为“小郎君”,“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从天上带下来造福凡人的。”
“别吹牛了,我可记得几年前你第一回听人说肖娘子跟小郎君是神仙转世的时候根本不信,还笑话说这些的人呢。”有人拆台道,“现在怎么又信了?”
这一吹一拆引得众人一通笑。
“你们去看过城外城吗?”有人提起城外城,“我前几天刚路过那里,已经建出模样来了。那样的地方,我觉得就算是神都都比不上。”
“你去过神都嘛,就敢这么说。”有人质疑道。
“我去过。”旁边一桌的人插话进来,“神都我去过,城外城我也看过。要真是按照方大师说的那样建出来,绝对比神都好。”
“你认识方大师?”一群人立马朝说话的人扭过去,“你是他什么人?”
“方大师说城外城建好以后是什么样的?”
“……”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起城外城。
关于肖娘子和小郎君,值得说的事情简直太多了。随便拎出一件来,就能成为说书先生谋生的饭碗。
……
两名打扮光鲜的媒婆在肖七郎家门口相遇,一个往外出,一个往里进。
“哟,老姐姐,是你呀。”
“妹妹也来了。”
这样的场景媒婆们早已见怪不怪。一家有女百家求,这话放到肖家女儿的身上最应景。
因为出了一个肖娘子,肖家女儿成了争相求娶的香饽饽。而这其中,又以肖氏族长肖七郎家的长女最为难求。
这两个人媒婆都并非第一次登门说亲,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同行。一来二去地熟络了,关系好地便开始相互交一交底细。
“老姐姐今天你是收了哪家郎君的媒礼?”
“周家的三郎。”
“哟,我上回还遇着一个为周家二郎求亲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没记错,上回是周家二郎,这不是肖家的小娘子没点头吗,这回换成了三郎。”
这话说完,两个媒婆都咯咯笑。
“妹妹你今天又是为哪家郎君来呢?”
“我呀,余家的长孙。”
“哪个余家?”
“丝绸余家。说来他们家跟肖家一直都有来往,年礼节礼都没断过。去岁地动的时候,老家主还特意差人往肖族长家送吃的嘞。他家的长孙生的当真是一表人才,今年家里一连给他说了好几门亲事都不肯点头。追问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是对肖家的小娘子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