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和左丘玥用了两年的时间,将河南道与都畿道基本整顿妥当了。二人便也不必再像前两年那样亲自坐镇,待在家中运筹帷幄便够了。必须要他们到场的时候,再过去也不迟。
两道周守备军的对抗演习十四计划放在三月下旬或四月初,如今正在伏案写策划。
“娘亲,娘亲……”肖墨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爬到了十四身边,要扒拉着她的腿往上站,“娘亲……”
“娘亲在忙,找你爹爹玩儿。”十四伸手拍拍小家伙儿,眼睛不离桌案,“左丘玥。”
左丘玥放下手里的事走过来,弯腰将肖墨抱起:“阿芑乖,过来跟爹爹一起玩儿,等娘亲忙完了再抱你。”
“爹爹。”小家伙儿十分听话好哄,被左丘玥抱起来之后也没反抗,反而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房内相对放着两条长案,十四和左丘玥处理公事时就这样面对面坐着。整个里间都铺了羊毛地毯,方便肖墨在上面爬。
这孩子是夫妻俩亲自带大的,喂食哄睡穿衣都是亲力亲为。当初备下的奶娘一个也没能用到,寻常婢女也很少能有接触到她的机会。
她经常坐在父亲的膝上听他跟两道官员谈论公事,时常听着听着便睡着了。由母亲抱着看军营出操、看将士比武,会兴奋地欢呼加鼓掌。
回家过年家里会来好多的人,好热闹,她好喜欢。但是现在人都走了,爹爹和娘亲忙起来的时候,她就有些无聊。
左丘玥手上的事业不当紧,便将其放下专心陪女儿玩耍。他拿起两只布偶,对着女儿演起布偶戏。
“这是爹爹,这是娘亲,当初爹爹遇到了坏人,是娘亲救了爹爹……”
十四于忙碌中抬头看了一眼,正巧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将一大一小两只影子映在地毯上。他们俩玩儿得不亦乐乎,十四无声笑了笑,再次埋首投入工作。
大半个时候后,她放下笔,举起手臂伸展身体。
“睡着了?”
左丘玥将小家伙儿从地毯上抱起来,放到了她的小床上。掖好被子,又俯身亲了一口,才转身来找十四。
“玩儿累了,睡了。”他坐到十四身边,一边说话一边凑过来。
轻柔而绵长的一个吻之后,十四移开坐具直接躺在了地摊上,枕着左丘玥的大腿。
“建港口的事你准备派谁去?”十四问道,“人选定好了吗?”
“王佑。”左丘玥道。
“王佑。”十四思考片刻,“目前来看,的确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登州刺史出身世家,想要他好好配合,不只要有能力,还要家世出身压得住他才行。王佑家世、才能都不缺,又是你的表兄,派他去刚刚好。”
“修建港口非一朝一夕之功,让方三娘带上一双儿女陪他同去。”左丘玥道。
十四点头,表示赞同。又道:“可是王佑不擅长建筑工事,身边需要一个内行协助他。”
“这个人选孟大人已经给我推荐了。”
“谁?”
“宁万年。”左丘玥说出一个名字,“河南道内多条大型河堤桥梁都是他主持建造的,是个可用之才。”
“好,有他二人就够了。”十四道,“这个宁万年,也让他带着妻儿去上任吧。”
……
上午,十四和左丘玥刚讨论完宁万年。下午,孟常怀便传来了消息——宁万年因为谋杀正妻,被革职下狱了。
十四看着孟常怀送过来的文书,愣了。
一起递上来的还有案件审理过程中全部的卷宗,十四不甘心,又将其翻开一一仔细查看。
卷宗记载,大年初一一大早,衙门接到状子,告宁万年杀害正妻。告状人抬着宁夫人的尸体,腹部还插着将其杀害的匕首,旁边跟着两个哭得伤痛的少年男女,说亲眼看见宁万年将人给杀了。人证物证俱全,衙门当即便派人将宁万年下狱了。
告状的人是宁万年的岳父,而两个人证人则是他的亲生子女。
公堂之上,宁万年也没有为自己分辨,很痛快地认了罪。是以被判革职,秋后问斩。
“奇怪。”十四看着卷宗,陷入了沉思。
“哪里奇怪?”左丘玥问。
“你看这里。”十四指向卷宗上一句不起眼的话,上面写的是去抓捕宁万年的过程,“衙役过去抓人的时候,宁万年宿醉刚醒。”
“除夕之夜喝醉了酒也正常。”左丘玥不解,“你觉得疑点在哪里?”
“你再看看这份。”十四将宁万年的供词递给他。
左丘玥认真看完,又看了一眼十四方才指的那句话,很快和她有了共鸣。
宁万年的供词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但是仔细分析便会注意到,这上面没有他杀人的过程,确切说是他自己并没有完整地把杀人过程叙述出来,而只是认了官差的说法。
“可若不是他,他为什么要认下呢?”这又是另一个疑点,“还有他的子女,他们为何要诬告自己的亲生父亲?”
十四摇头:“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哪里奇怪,却一时说不上来。”
“那就让人再查。”左丘玥将卷宗放下,“让孟大人亲自去查。”
“我来给他去信。”十四拿起笔,铺开纸张开始书写。
左丘玥在旁看着她写的内容,让孟常怀不要打草惊蛇,表面上不要让人察觉他在翻查宁万年的案子,然后暗地派人留意宁万年岳父一家以及他那一双子女的动向。
信很快写好,交由银朱让她送出去。
谁知银朱却带来一个新消息:“王妃,梅少主来了。”
“梅行之?”十四疑惑,“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似乎是过来寻梅小娘子的。”银朱道,“也提出要见王妃。”
“人在哪儿?”
“楼下。”
十四起身,看向坐在左丘玥怀里的肖墨:“阿芑,跟娘亲去见一个舅舅好不好?”
肖墨满月和周岁梅行之都托人送了礼物,但人却是第一次来。
“他是知雪的兄长,按辈分来说跟阿砚平辈,你让阿芑叫他舅舅?”
十四一拍脑门:“我忘了。”
她跟梅行之一开始便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即便梅知雪起初就叫她姑姑,她跟梅行之也都是平辈相称。后来梅知雪和肖砚订了婚,也没有特意去改。
“那……叫哥哥?”
“不然呢?”
“有些别扭。”十四忍不住笑道。
“那也没办法。”左丘玥道,“辈分总要论。”
“那好吧,就叫哥哥吧。”十四穿好了鞋,伸手跟左丘玥要肖墨。
他却没给他。
十四疑惑地看着他。
“我来抱吧。”他道。
“你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