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人心人性
“将军,冒顿竟然真的只带几百人逃,全让您料中了。”
北道口,作为韩信司机的赤焰看着追击冒顿而去的奚涓车队,眼中满是羡慕,他也好想加入逐猎的队伍中。
“经昨夜几次拦截,那些人已然身心俱疲,肯定逃不了了。”掌旗兵柱子把旗子插进土里,歇了歇有点困顿的胳膊说道。
“草原广阔,将军是如何做到让四道拦截百发百中的?”
赤焰十分好奇,将军难道会卜算,早就算好冒顿会怎么走?
韩信解释道,“其实不难,冒顿得知我军正往北道口布防,时间紧迫,逃命要紧,他不想带其他累赘,肯定会选择部落分布少的路走。
闯过前两道拦截后,山口就在那附近了,他怕再走山麓会碰上驻防的秦军,定会拐道,往东又怕撞上车队,只能选比较居中的路,再避开那些部落,自能把他百兜百中。”
赤焰和柱子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中默默为冒顿默哀,被游徼盯上的人,怕是阎王也不敢不收啊!
“这冒顿也是真傻,此事若换做是我,在得知秦军于西套设置围猎场后,肯定先据守贺兰城,这傻缺居然带了五百人就想闯出去,这么傻的人,当初是怎么从月氏逃回来的?”
一旁的王离对冒顿是一脸的鄙视。
赤焰道,“城池不高,墙也不厚,据守无用!”
王离道,“怎么会没用?咱们来北道口围堵,可是没有带后勤队伍的,只携带了四日粮草,能堵几日?他只要修养一日,而后派骑兵出来袭扰我军后续送粮队伍,三日后咱们自会因为没粮而主动让出道口,到那时再走不迟!”
柱子不赞同道,“那咱的骑兵猎手呢?哪能干看着他把咱粮道给截了?”
王离道,“这个猎场这么大,加上从各山口匀出的一千骑,咱也才六千骑兵,再扣除昨日伤亡,估计只剩五千半,就是分成六个队伍,也不一定每次都能成功逮着对方,而匈奴部落分散于草原各处,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能逮着机会偷一把,就算截不下粮,骚扰骚扰,把粮队拖延一日半日,咱们的马就会因为饿肚子而跑不动,他再来冲关,不是胜算更大。
再不行,修养一日,领所有人马来冲,也比就这么急吼吼带几百人过来胜算大些吧?”
他说着看着韩信,头颅微仰,有些得意道,“若换做是我,将军肯定逮不到我。”
赤焰和柱子也看向韩信,脸上表情很明显是赞同王离所言,将军这样布置,好像运气成分太大了点,万一对方真按王离说的那样做,他们的这个围堵岂不是成笑话了?
韩信慢里斯条地吃完一个馕饼,擦了擦嘴角,瞥了王离一眼,丢给他三个字,“马后炮!”
“什么是马后炮?我说的难道不对?”王离不懂这三个字的意思,但他能听出,韩信对自己的看法是不赞同的。
柱子好心给他解释道,“这是象棋中的一个招数,“马”后面加一颗炮,将对方的军,马后炮一出,对方就死棋了。是指对方已经跳了马,你才当头炮,将军的意思大概是事情已经出结果了,你才来说自己的先见之明。”
王离也知道象棋,是韩信在南越时发明的,但他没玩过,前面那些听不懂,后面两句却懂了,又不服气反驳,“就算不知道结果,我若是冒顿,当时也会那么做。”
“但你不是冒顿!”
韩信转头看了眼分布于道口西面山坡上的哨兵,随口道,“伱和他完全不是一类人,把你代入到冒顿战败回来,刚得知自己可能被包围时的情况,是带着一群毫无斗志的败兵留下负隅顽抗,还是抓住可能逃生的机会,拼尽全力一试?
退一步说,就算如你所言,他选择先留下,那是否告诉所有人,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不说,他的部下害怕秦军再追杀过来,定然想尽快逃去北假,他要如何稳住众人?
说了,这些人已经被白日一战杀怕,走投无路之下,其中会不会有人动起投降的心思?会不会有人直接杀他纳投名状?”
王离辩解,“那咱不是要把他们全屠了吗?他们为了活命,肯定拼命突围。”
“包围就是屠灭?谁说的?诚然,或许某些人能猜到我军此举的意图,却不是所有匈奴人都长脑子,冒顿若敢留下周旋,那就更简单了,我只需一道招降令,他们自己人便会先打起来。”
王离一噎,登时无言以对。
可不就是如此,自己因为知道韩信的最终目的,所以才会觉得,所有匈奴人都会来拼命,但其实这些胡人最是没有骨气和底线,战败投降对他们来说太正常了。
韩信又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纯粹的忠心,多是为了利益、好处。
冒顿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的时候,这些人会为他肝脑涂地,但当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时,谁还会去想那些许诺的东西?
打仗,不只是天时地利人和,更是人心、是人性!包括自己的,部下的,敌方的,甚至……友军的。”
王离沉默了,大父告诉自己,打战看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人和是指得人心,上下团结。听韩信的意思,他说的人心显然不是人和里的人心。
还有人性?是什么?利益吗?
“将军说的人心人性是什么?”王离问道。
“爱恨贪嗔痴恶欲,人的七情六欲,有的人爱多一些,有的人恶多一点,有的人专注于贪,有的人醉心于欲。是人皆有七情六欲,有的人能控制克服,有的人却会把它们无限放大。”
韩信说着,忽然问道,“换做你是冒顿,是义无反顾地丢下自己的部下子民?还是和他们共生死?”
王离立即道,“我岂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定然是留下拼了。”
韩信笑了笑,心道,这也是我愿意同你说这么多的原因!
这小子傲是傲,性格却很直率,三观也颇正,有斗志有理想,并不像多数富二代,只想躲在父辈的大树下乘凉,以理服他,也很听话,是个可塑之才。
“将军是不是早料到冒顿会自己逃命,所以在路上安排了那么多道拦截?”
韩信点了点头,“不出意外,今日天黑,他的人头便会被送到这里。”
“他身边只剩两三百人,又经过一日一夜奋战奔波,人马俱疲,后有奚涓追赶,前方魏校尉他们应当也到贺兰城附近了,此时再想回城,已经不可能,他昨夜若没有丢下所有人逃命,或许还能依靠城池坚守,多活一二日。”
赤焰道,“最后还是得死,也没什么用,不如痛快点,自刎了事。”
韩信视线再次看向山坡上的望哨台,“绝处逢生并非不可能,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
“也是,或许头曼真派兵来救援呢!”
王离又问,“我一直有个疑问,将军明明可以轻易将匈奴人驱赶,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屠杀?陛下都已经放弃了初衷,您却是为何?”
虽然从前韩信在提出屠灭策略时说过,是为了解决永久之患,然而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陛下不再增兵,他们屠得了贺兰部,却屠不了王庭七万兵马和数十万匈奴人。
而且,在王离看来,韩信也不是那种注重名声功利之人,这样做真的完全没必要。
“陛下变了,我的初衷却不会变!”
他的声音十分坚定,话刚说完,便见望哨台上的士兵使劲朝下面摇旗子,韩信站起来,目光看向北路,“冒顿的援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