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张良离楚
“将军,濮阳急报!”
陈郡汝阴县城外,项羽正率领大军攻城,一名士兵从后方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喊着,“将军,濮阳急报!”
士兵来到项羽坐骑前,递上一张布帛,项羽打开看了两眼,面色骤然一变。
“出了何事?”
看项羽那有点想吃人的表情,张良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询问道。
“叔父……叔父他战死于酸枣城外……”
项羽悲痛的声音中带着几许咬牙切齿。
“酸枣?为何会跑去酸枣?将军临行前不是送了消息,让武信君在濮阳等着,待您处理完景驹再合兵进关中,他只有三万人,如何敢自己行动?”张良满是惊讶道。
“李由,他以两万兵马出城相诱,王离率三千骑兵绕道后方,叔父被前后夹击,两万七千将士尽数战死,宋义听闻叔父败亡,丢下濮阳,逃往齐国。”项羽握着布帛的手背青筋暴起,可见心中有多愤怒。
两万人?张良愕然,这不是摆明了是陷阱,还往里面跳?武信君没这般蠢啊?
不过再一想,似乎也明白了他全军覆没的原因。
楚军自起兵以来,屡战屡胜,上至将领,下到小卒,骄傲之气犹如那斗胜的公鸡,眼里看不到人。武信君遭此一败,倒也是给全军敲了一记警钟,秦军没他们想象中的弱。
张良不知如何安慰项羽,只淡淡说了一句节哀……
这时,前方攻城的士兵来报,景驹想求和,表示愿意去王号,永不再称王,请项羽手下留情。
项羽遥望着汝阴城头,冷冷说道,“不必理会,继续攻城,城破后鸡犬不留!”
“唯!”
士兵领命,转身跑去前头传话,张良有些诧异地看着项羽,“将军想屠城?”
项羽面色冷如剑锋,“若非景驹背叛,我不必走这一趟,叔父也就不会死,我要让汝阴全城,为叔父陪葬!”
“此事万万不可……”张良大急。
“有何不可?”
项羽打断他后面的话,“上一次我便欲屠城震慑秦军,先生和熙儿不让,而后我军攻克薛郡、东郡过程中,又遭遇数次抵抗,折损了不少兵马,今日不屠汝阴以震慑,来日叛反之人会愈多,我便是要让那些想心思不纯之人看看,和我作对的下场。”
张良道,“汝阴是原楚国故地,这里皆为楚国人,景驹虽叛,楚民无辜,将军随意迁怒,日后还如何服众?当日我投奔将军时,曾问将军树立将帅威信之手段,将军说‘杀大赏小’,即是赏罚分明,今称王之人是景驹,将军杀其人其军即可,为何要迁怒无辜小民?”
项羽哼道,“景驹军队粮饷,不是这些小民提供?何来无辜?”
这个言论惊得张良目瞪口呆,照如此说来,岂不是连生产粮食的土地都有罪了?
“昔日秦王滥用民力,行暴政,天下人视秦为虎狼,故而将军振臂一呼,万民响应,今将军打着诛暴秦旗号,却做出比秦王更残忍之事,何以让万民信服归顺?”
“不过屠一城而已,哪有这般严重?”项羽有些不以为然。
“先生不必再多言,我意已决,屠了汝阴,尽得粮草财物,即可准备进兵三川郡。”
项羽说完,径直打马去了前头督战。
“将军,这城真不能屠……”
张良在后面追喊,项羽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张良追了一小段,见追不上,慢慢停下脚步。
看着项羽远去的背影,张良失望地摇了摇头。
当日攻打彭城,因城中守军拼死抵抗,致楚军折损了不少人马,项羽便迁怒城中百姓,欲屠城泄愤,好在那时虞熙也在,被劝下了,却还是把城中所有青壮男子罚为奴隶。
今日因项梁身死,又将怒气迁于景驹和汝阴百姓,此等喜怒无常、暴躁狠戾、毫无仁心之人,如何能成大事?
始皇帝灭六国,行暴政,奴役天下百姓,却没有屠过一座城,也并未随意迁怒他人,而项羽打着诛暴秦之举,干的却是比暴秦更暴虐之事,稍不顺心便屠城泄愤,屠城二字在他口中,好似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而非千万生灵的生死。
这样的人,就算将来让他当上了天下共主,这天下也只会更糟。
张良一直记得初见项羽那会儿,自己同他谈论《太公兵法》时项羽说过的一句话。
“人心向背决定战争胜负,同天下之利,即可争取更多支持拥护者,仁之所在,德之所在,道之所在,则天下归之。”
如今看来,此言根本就是违心之言,起兵至今,无仁、无德,亦无道。
倒是虞熙那女娃,书读得虽少,大事上却还拎得清,时常劝谏项羽,对待有才之士也极为敬重,提拔任用赏赐毫不吝啬。
不过她的话语权是建立在项羽对其喜爱之上,有一天爱若不在,她也就如万千失宠女人一样,沦为深宅怨妇。
张良最后望了一眼远处的项羽,拨转马头,往战场后方行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相助一个比秦始皇更为暴虐之徒夺得天下,是过非功!
张良离开汝阴,沿着淮河奔腾的方向东行,数日后来到了淮阴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淮阴,只是走着走着便到了这里。
立于淮河北岸,看着眼前涛涛河水东归向海,张良不禁自问,“今后我该归于何处?”
韩信啊韩信,你若肯造反该有多好,我便不必如此茫然了!
张良满是遗憾地感叹了一句,牵着马往淮阴码头走,昔日支摊售卖徽墨的妇人犹在,不过如今她已经把摊位换成了大铺面。
“这不是张良张先生么?”
刚把一名进货客商送出铺子的曹氏,看到一个帅哥牵着马自西边走来,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这不瞧不知道,一瞧竟觉得十分眼熟。
当年张良来淮阴打听韩信过往,询问的正是在码头做生意的曹氏,二人有过一面之缘。
若是长相普通之人,时隔这么久,曹氏每日迎来送往见过这么多人,未必能记得,但张良长得实在太俊了,她多看了两眼便想起来了,那时自己还送了他两块徽墨。
张良拱手行礼,“曹姑子,别来无恙!”
曹氏回了一礼,询问道,“先生这是要去何处?若有时间,来我店中坐坐,喝杯茶。”
张良道,“那便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