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烦闷,空气中已然干燥起来。正直七月初,距离崔恒彦成亲已过了一个月。
逸风院,今日是霍大夫来给宁氏以及崔静嘉诊脉的日子。
崔静嘉坐在一边,瞧见霍大夫把手移开,轻轻点头:“大姑娘的身子骨好了不少,汤药配上锻炼,身子骨极佳。”
放心的坐在一旁,崔静嘉心底一松,目光看向宁氏那头。也不知霍大夫会对她家娘亲做出什么诊断。这身子是好还是坏。
在众人的目光下,霍大夫把手放在宁氏的手腕上,半响,微微挑眉,似乎是没有料到。宁氏和崔静嘉在一旁看的心都要揪起来了,难不成这身体又恶化了?
霍大夫把手拿开,脸上突然绽开笑容:“恭喜夫人,没有想到夫人吸收的如此好,现在全然已经恢复了。”
崔静嘉有些惊讶的睁大眼,她没听错的话,娘亲恢复了。这么快!还不到半年的时间!
霍大夫也是一脸感叹,最初只是觉得宁氏恢复的好,可是现在才发现宁氏这算是吸收的太好了。原本一般人药效能吸收一半就不错了,可是宁氏这显然是吸收了九成的药效,又相当听从他的嘱咐,没有过度操劳。
这下子,这身子在这么个良性循环下,恢复的速度又加快不少。现在才花费了四个月的时间,身子骨就全好了。
宁氏捂着嘴,半响反应过来,道:“霍大夫,您的意思是我已经可以怀孕了?”
霍大夫点点头,道:“那些给夫人开的药暂且就不要吃了,这段时间,夫人的身子是最好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可以怀上子嗣。”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今日崔舒明不在,可是宁氏却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崔舒明听。
下人们把霍大夫送出去,崔静嘉当下就跑到宁氏的身边,道:“娘亲,我要有小弟弟了对不对。”
宁氏嘴角上翘,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净胡说。”这是男是女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知道。
崔静嘉笑眯眯的,看得出宁氏心情也颇为好,这些天侯府的气氛已经有些紧张,崔静嘉感觉好像下一刻就会分家一般。也或许是她紧张了,毕竟下人们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所有的东西还和往常一样。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若是等分了家,宁氏怀了孩子,没有三房碍眼,就他们一家人,定然不会出什么意外才是。
崔舒明一回到侯府,就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一时间二房和乐融融。
二房的好消息,崔鸿永自然没有错过。原本的计划被打断,而再也找不到一个突破口,这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好事。
坐在书房,崔鸿永难得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叫了下人,拿了些酒,不急不慢的小啄着。
书房只燃了几根蜡烛,十分昏暗,崔鸿永一杯接一杯,眼神阴毒望着一处,就算宁氏怀孕了又怎样,他照样可以把这个孩子弄没了。
他现在只恨自己当初怎么没有想到这么个计划,这样的话,动手的对象就不是宁氏而是赵氏了。可惜,没有如果,现在的他能够动的就是宁氏了。
闻氏躺在床上,不知怎的,心思有些不宁。朦胧中,只听到门嘎吱就被推开了。
她有些不安的睁开眼,朝外喊道:“清儿!”没有人回应。
脚步声从传来,闻氏紧张的拧着眉朝外看去,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帘,那人影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秒就能摔在地上一般,那人影抬头,一脸红潮,扑面而来的还有那浑身的酒气。
这不是崔鸿永又是谁。
闻氏皱着眉,闻着男人身上那股难闻的酒气,道:“相公今日还是去姚姨娘那儿吧。”
可是崔鸿永充耳不闻,眼神迷离的望着前方,看到闻氏,嘴里嘟囔了几声,把衣衫自己褪下,慢慢悠悠的走到床前。
闻氏神经紧绷,朝床内退了两步,手握成拳头,支着身子看着崔鸿永,嘴上仍然道:“相公,相公!”
崔鸿永不耐烦的挥挥手,想要赶走耳边一直嚷嚷的苍蝇,闻氏心惊胆颤的挪到一边,躲过崔鸿永的手,她手捧着肚子,醉酒的人最没有理智了,她可不敢想崔鸿永下一秒会做些什么。
崔鸿永睡上床,满意的喟叹一声,闻氏不死心的朝外看去,守夜的丫鬟也没看到一个。这人都死哪去了?
她当然不知道,崔鸿永进门之前,已经把所有的人全部赶去睡了。那些守夜的丫鬟婆子们也不好过,一方面是三爷,一方面又是自家夫人的,崔鸿永又是醉鬼的模样,可是又不能公然的违背命令。只能神情复杂的躺去睡了。
这也就导致闻氏现在喊人,可是却一个人都没有回应的原因了。
闻氏试图下床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现在崔鸿永这个模样,她不敢轻易就睡了。蹑手蹑脚的站起身,下一刻就要站起身下了床。
这时,崔鸿永却像是猛地清醒了一般,一只手擒住闻氏的手,然后猛地一扯。要不是闻氏早有防备,现在恐怕忍受不了这力道,硬生生的摔到床上。
现在她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身子被扯到一边,衣服也被扯散。
崔鸿永半眯着眼,颇为不耐烦的横了闻氏一眼,道:“嚷嚷什么,睡不睡了?”
言罢,崔鸿永目光瞄向闻氏的肚子,微微隆起的小腹,斜着眼冷哼出声:“你最好希望你这胎生的是个男孩,否则我要你好看。”
他转过身,继续闭上眼睡了起来。闻氏坐在床里面,若说刚才是惊慌,现在就是发寒。都说酒后吐真言,崔鸿永现在说的话,可不就是他的心里话吗。
明明夏日已到,可是闻氏却觉得这屋子里却像是寒冬腊月,冷的惊人。
这样的心情不是第一次了,徐嬷嬷那次是,这次更甚。她双眸复杂的盯着崔鸿永,他有一刻把她当作他的妻么,这般冷漠无情的话,如此轻易的就说出口,让人冷了心肠。
她就算再是盼着自己能生个男胎,可是也不会像是崔鸿永这般。是了,他定然是怪她,上次给他说了假消息,说这是男孩,可下一秒又说不知道,定然是恼了。
闻氏一整夜望着床顶发呆,思绪万分,在崔鸿永身边熬了一晚上。
临到天明,崔鸿永才睡醒,慢慢悠悠的睁开眼,转过头,不经意就看到闻氏望着自己的视线。这么被人盯着,吓都要吓的半死。
崔鸿永身子猛地一震,瞧清楚是闻氏之后,这才心有余悸的道:“怎么醒的那么早,没睡好?”
显然崔鸿永已经忘记了昨晚上说的话了,现在面色如常,闻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为了那么一句话执着,可是说这话的人,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她收敛了视线,淡淡道:“只是睡的不安稳罢了。”直接说了假话。
崔鸿永显然也没有心思想要分辨她说的是假是真,只是看着闻氏脸上的确有一股郁色,想来应当就是没睡好才造成的。
“既然这样,你就再睡一会,还怀着孩子呢。”原本只是一句简单的吩咐,可是听在闻氏的耳朵里,却又是不是滋味,神情又冷了几分。
瞧着时辰已经不早,崔鸿永起身唤来女婢换了衣裳,打扮风流就准备出门。
没有想到,刚准备迈出门,就看到一直服侍他,书房的小厮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瞧见崔鸿永急道:“三爷,不好了,侯爷正跟二爷说着要分家呢。”
小厮的声音没有压低,闻氏在里面也听得真切,手中捏着的被子一下松开,着急的坐了起来。
崔鸿永神情一变,抓住小厮的衣裳,吼道:“你再说一遍。”
小厮苦着一张脸,不敢迟疑,又说了一遍。崔鸿永眉心紧皱,满脸阴霾,崔舒志好好的怎么突然提了分家,他最近什么也没做,可没有什么把柄让崔舒志抓到才是。
闻氏快速的穿戴整齐,强忍住眼皮耷拉下来的欲望,强打着精神走出了屋子:“走吧,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分家不是小事,闻氏比崔鸿永更加了解这分家之后对三房的影响。
崔鸿永阴着脸和闻氏一起走到辉京堂,辉京堂内,小辈里只有崔恒彦和丁洁娇,崔静嘉她们一个没来。此刻崔舒志正让帐房先生把侯府的地契产业全部都分成了三份。
崔鸿永他们一去,崔舒志就抬起头,冷冷的道:“三弟来了,那就不用让人叫你了。”
崔鸿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崔舒志,笑道:“大哥,听下人说,侯府要分家了?”崔舒志淡淡的点头,算是回答。
这不是胡闹吗,崔鸿永阴涔涔的盯着崔舒志,道:“大哥,分家一事,还需再议。”
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这家也是要分的。崔舒志打定主意,哪里是崔鸿永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淡然的睨了一眼崔鸿永,直接道:“无须再议,今日帐房先生也来了,该分的就分了吧。”
崔舒志一个眼神过去,那帐房先生就顶着压力道:“三爷,这份是侯府现有的产业,老侯爷留下的。”
那张清单上,罗列出侯府的产业,有地产也有布庄米铺。
瞧见崔鸿永接下那单子扫了一遍后,帐房这才继续道:“所有的产业都会分成三份,侯爷是长房,所以这十份中应得五成,然后是二老爷,嫡次子分得三成,三爷分得两成。”
得了崔舒志的授意,帐房先生这次分的没有一丝偏颇,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就怕三房的这位爷不满意。
这份清单,崔鸿永看了,有赚钱也有不赚钱的,和崔鸿永他们一样,各自参半,并不是全然都是挣钱的,也不是全部都是不挣钱的。
这么看来,分的相当合理,他想要挑刺都挑不了。他可不想分家!
崔鸿永腆着脸笑着,道:“大哥,这分家可不是什么好事,难道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崔舒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上崔鸿永,眼里还带着一抹厌恶:“这家若是不分,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要出现,现在分了,日后各自安好,出什么事情,自个担着。”
就是拐弯抹角的说三房!再不客气点,就是直接点名了在说他。
崔鸿永神情由青变紫,再由紫变白,他想起一茬,开口问道:“大哥上次不是说分家要失去些什么吗,这分家不讨好,大哥何必执着。”
崔舒志闻言,轻轻一笑,带着嘲讽:“哪怕今日失去了一切,这家定然要分。三弟不必再劝。”
在场的人,谁能看不出崔舒志的坚定。今日这家不分是不可能了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崔鸿永思绪一转,立刻就想到了另外一个法子:“这分家不公,大哥二哥私产不少,我可没有,只得两成太少了。”
崔舒明温文尔雅,可是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依照三弟的意思,是要平分不成?这嫡就是嫡,庶就是庶,难不成还要和嫡子一样的待遇不成?这私产难不成还要算在侯府产业里?”
不着痕迹的又挤兑了崔鸿永一番,把崔鸿永的话硬生生的憋在口中。可这是钱财大事,他私产又被崔舒志收去不少,若是真的按照现在这两成,这生活定然不好过。
“二哥此言差矣,这…”
崔鸿永刚开口,就崔舒志毫不犹豫的打断道:“三弟若是有什么不满意,去找爹说去吧,只怪他没把你生成嫡子,只不过是个庶出。”
这就是挑明的得罪崔鸿永了,崔鸿永最恨别人拿他庶出的身份说事了,而现在拿这个说事的,却是崔舒志。他半眯着眼,眼神幽幽。
“说完了,各自拿着地契走吧。三日之内,离开侯府。”崔舒志虽表面上是对着崔舒明和崔鸿永说的,可是这话外的,却直指崔鸿永。
崔鸿永捏着那地契、产业,现在整个屋子里最年长的就是崔舒志了,没有一个长辈。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要把崔吉永一家送走,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又一次,他小看了崔舒志。原本以为猜到了结局,却没有想到还有后手。
崔舒明早有准备,把地契拿到手中,和宁氏相视一笑。这院子早已安排好,只等人去了,就可以住下。对着崔舒志和赵氏点点头,崔舒明和宁氏一同出了去。
崔鸿永眼神带着挣扎和狰狞,不服气的等着崔舒志,他倒是要看看崔舒志会失去些什么,一无所有也要分了这家。
闻氏站在一旁有些晕眩,从头到尾没有她说话的地方。大房和二房的态度已经明摆着了,不容置喙。这家,是真的分了!
崔静嘉早已得到消息,今日要分家,细软之类的东西,喜嬷嬷和翠芽几人已经把这些东西全部收拾好,只等一声命下,就可离开。
崔舒明和宁氏一回到屋里,就开始招呼着下人搬着动静。这般动静,崔静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就让喜嬷嬷、翠芽和芸儿三人开始收拾起来。
姚子鸢正在屋子里逗弄着自家孩子,木桃如临大敌的跑了进来,急声道:“不好了,姨娘。侯府分家了!”
木桃缓了缓气,接着道:“刚刚辉京堂传出消息,咱们三房只分得了两成,现在二房的已经开始在收拾起东西了。”
姚子鸢立刻就想到那位大人吩咐的事情,若是分家了,这离开了靖安侯府,她还如何完成那任务,到时候,那位大人该不会舍弃掉自己吧。
她站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左右没有想法,她不过就是一个姨娘身份罢了,连和崔舒志叫板的权利都没有,只能顺从安排罢了。
“三爷同意分家了?”以姚子鸢对崔鸿永的了解,崔鸿永应该不是那么没有理智的人啊。最近她也没听说崔鸿永做了什么啊,怎么就分家了呢。
木桃摇了摇头:“三爷自然不同意,不过侯爷是打定主意分家了,就算三爷不同意也不行。姨娘,这分家了之后,咱们可怎么办?”
姚子鸢怎么知道怎么办,咬着手指,死死的盯着某处,问道:“你说大姑娘上次去了老夫人那处,可找到了什么东西了吗?”
木桃不解姚子鸢怎么突然提这茬,这已经是多久的事情了,她没有听到崔静嘉那头有突然调查人的动静,若是真的得了那把柄,能什么都不做?
一看木桃的神色,姚子鸢就知道她想的没她通透,皱了皱眉道:“既然分家了,你说接触侯府容易还是接触二房容易。”
木桃想也不想就直接道:“自然是二房容易。”
姚子鸢道:“若是不想要那位大人放弃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那东西在二房手里!”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借着和二房的接触,让那位大人放心。
木桃有些动摇的看着姚子鸢:“若是那位大人发现了怎么办?”
姚子鸢冷着脸望着她:“你不说,我不说,谁会发现。从现在开始,那东西就在二房手里。你以为咱们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之后会是什么结局?”
是了,她们也只是知道那是一份的册子,上次崔静嘉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或许就带了出来,这个事情就算是让别人查,也是查的到的。
“姨娘,若是咱们拖着迟迟找不到,到时候那位大人发现了怎么办?”木桃看着姚子鸢问道。
“拖!”姚子鸢掷地有声的道:“我们就说那东西似乎在二房的手中,之后拖到不能再拖,就说那个东西被二房的人藏起来了。”
想要过好日子,那就只能踩着别人上位。那位大人捏死她们跟捏死一只苍蝇一般,而对崔舒明一家,却不得不顾忌,最好的就是把话说的含糊,这样就不会怀疑到她们的头上了。
木桃也知道现在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了,这离开侯府左右不过几日的事情,要想真的再靠近侯府,瞧着崔舒志这个态度,更是不可能。
虽然接近二房也很难,但是二房比较弱一些,对付起来想必应该不会太难。她们能做的就是表现出她们的利用价值。
……
“爷儿,二房的人搬走了!”崔鸿永坐在书房,小厮苦着一张脸道。
崔鸿永冷笑着,为了早日把自己赶走,这崔舒志和崔舒明可算是煞费苦心了。这么快就搬出去,定然是早已经谋划好,一方面也是为了堵住他的嘴,二房都搬走了,这三房还死皮赖脸的待在这侯府做些什么。
好,很好!
崔鸿永冷冷道:“既然二哥都搬走了,那你还不赶快让人收拾,这侯爷可容不得我们。”
小厮硬着头皮道:“爷,咱们搬到哪里去?”连个地方都没有选好,把东西打包好之后,能去哪里。
鸿永横了他一眼,不耐道:“这种事情,你去问夫人,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好的地方。”
小厮低头退下,出了门摇了摇头,这天算是彻底变了,赶忙的去寻了闻氏。不知是不是到了这个地步,闻氏反而淡定了,有条不紊的选了京城边上的一个宅子,除了离得远了些,再无其他。
崔仪嘉有些不知怎么办的站在闻氏的旁边,抬头低声道:“娘亲,我们要离开侯府了吗?”
闻氏温柔一笑,摸了摸打崔仪嘉的头,轻声道:“是啊,仪嘉不开心吗?”
崔仪嘉知道,搬出侯府已经不是她能阻止的决定,离开靖安侯府,就意味着离开崔柔嘉她们,对她来说算是松了口气,离开了阴影,可是她也明白,这日后的日子或许再也没那么好过了。
“只要娘亲一直在仪嘉身边就好。”崔仪嘉手捏着闻氏的手,声音轻快,带着些解脱的意味。
闻氏没料到崔仪嘉居然如此坦然的接受,脑子里还在想着如何安抚崔仪嘉,却没料到根本没用上一句。她拍了拍崔仪嘉的肩膀,笑道:“娘亲永远不会离开仪嘉的。”
*
坐在马车上,崔静嘉掀开帘子,看着渐行渐远的靖安侯府,目光清幽。上辈子在这靖安侯府住了如此之久,现在却简单而轻松的离开,搁在以前是万万想不到的。
宁氏瞧见崔静嘉的动作,轻声问道:“虽然分家了,可是若是静嘉日后想要来侯府也是可以常来的。”
崔静嘉摇摇头,虽然宁氏嘴上说的简单,可是这分家了,哪里还能算是以前一般。她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如此模样罢了。
再说,这有了新的家,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新的挑战,分家不是坏事,可以是好事。
崔舒明是三人中压力最大的,虽然面上仍然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想的却是最多的。靖安侯府毕竟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现在如此离开,那些记忆不断的在脑海中盘旋。
崔静嘉放下帘子,坐直身体,笑道:“娘亲,以后咱们的宅子叫什么,崔宅么?”
崔舒明和宁氏都知道崔静嘉这是为了调节气氛,无奈的摇了摇头。崔舒明现在身上并无爵位,按理说,可以以官位作为府邸的名字,自然不会叫做崔宅。
“爹爹、娘亲我可以请青月她们来吗?”崔静嘉笑眯眯的问道。
宁氏点了点崔静嘉的脑袋,道:“再等些天吧,这新院子里还没弄完呢。”要请客人,也得等把宅子给安排好,否则平白叫人笑话。
*
崔惠音猛地从床边站起来,惊诧的望着英儿:“你说什么,静嘉姐姐已经走了?”
英儿点点头,她也是刚刚才听到后门传来的消息,二房的马车已经出了门。这距离她们听到分家的消息才过了不到半天。
“怎么会如此之快,不行,我还想要去送静嘉姐姐的。”崔惠音皱着眉,本以为崔静嘉还会留下来,准备稍晚一些就去寻崔静嘉,没料到,这时间都没曾给她。
英儿瞧着急切的崔惠音,连忙安抚道:“二姑娘,这大姑娘就算搬出去了,也定然在京城,您别着急,奴婢已经让人去看看大姑娘搬到哪里去了,一会就能有了消息。”
崔惠音蹙眉远望,心思不定。不仅仅是分家,就连这搬走都太快了。而且之前的她还和崔静嘉不止一次聊天,可是崔静嘉却连蛛丝马迹都没有留给她。
这代表了什么,崔静嘉不信任她,还是想要迫不及待的离开她。因为她上次袒露了心中的想法吗,几个念头在脑中不断想着,崔惠音烦闷的在屋中走动起来。
崔静嘉不知道崔惠音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此刻她站在自己的新院子里颇为好奇的打量了一遍。
这院子的事情一直是宁氏和崔舒明在打理着,没有她帮忙的地方。现在这个院子,比起崔静嘉在侯府的院子小了不少,但是该有的却一个没少。
喜嬷嬷站在一旁,心中有数,问道:“小姐,这院子可是要叫新的名字?”
其他的丫鬟婆子们早已开始忙碌起来,从门外搬进东西,耳边除了喜嬷嬷说话的声音,还有东西落地发出的轻响声,崔静嘉笑着道:“还是叫德宁院吧。”这么多年了,这名字她也不想再换了。
瞧着这院子里颇为凌乱的模样,翠芽在一旁提议道:“小姐,咱们先别进去了,先去已经收拾好的院子歇息吧。”
天色已不算早,这新宅子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只是需要搁下细软罢了,要不了多少时间。可是在这门外站着也有些奇怪,崔静嘉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听从翠芽的意见。
芸儿和翠芽跟在距离崔静嘉三步远的地方,而喜嬷嬷则是跟在距离崔静嘉一步远的位置,不紧不慢的跟在崔静嘉身后,随时可以听到崔静嘉的吩咐。
这到了新家,下人们倒是开心的。在侯府还要顾及着大房和三房的主子,可是现在在这新宅子里,服侍的主子也就崔舒明和宁氏、崔静嘉三位。
崔舒明平日里自有服侍的小厮,府中的女主人就宁氏。宁氏待人和蔼,不会苛待下人,在宁氏手下做事,自然也轻松不少。
翠芽和芸儿也不例外,这离开了侯府,以后自家小姐的糟心事也少了些。
折腾到傍晚,崔静嘉的屋子这才收拾好。崔静嘉进门之后,就发现这屋子里的模样和侯府相差不大,不论是格局还是打扮。看得出应该是宁氏吩咐的。
熟悉的摆放,无疑让人更加容易放下心接受。用惯了的东西,还在原处,若不是出了这屋子,或许还会让人以为现在也在侯府罢了。
宁氏和崔舒明那头也收拾好了,崔舒明叫了个下人给崔舒志传了消息,今日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次日。
崔静嘉只觉得身上有一层薄汗,反复在床上翻滚也颇为燥热。最后实在是睡不着了,揉了揉眼睛,视线看向窗外,此刻天才蒙蒙亮,距离天明还有些时间。
“嬷嬷、芸儿。”打了个呵欠,崔静嘉脆声喊道。
听到叫唤,喜嬷嬷和芸儿立刻就走了进来,瞧见崔静嘉已经坐了起来,连忙极步走到崔静嘉身边。
“小姐今儿怎么醒的那么早?”喜嬷嬷问完,打量了几眼崔静嘉,立刻就明白了症结是在哪儿了,“小姐,今日这屋子里没放些冰块,小姐是觉得热了吗?”
崔静嘉目光闪过了然,近日来,气温不断爬升,她屋子里已经开始使用少量的冰块了。可是现在到了新的院子,却没有准备冰块,难怪睡的不好了。
芸儿给崔静嘉准备好洗脸水,崔静嘉抹了一把脸,轻声道:“左右睡不着了,早些起来去院子里吹风凉快凉快。”
喜嬷嬷不赞同的望着崔静嘉,劝道:“小姐出了一身汗,还去吹风,别看这是夏日,也是极其容易生病的。小姐还是小心些,在屋子里待着吧。”
崔静嘉勾了勾嘴唇,有些无奈。这出了靖安侯府,她早已经做好受苦的准备,这冰块在以前,或许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到了新家,肯定是能用上,只是这量,定然不如在侯府里的。
被热醒的显然不仅仅是崔静嘉一个人,宁氏和崔舒明一大早也是被热醒了。
“千算万算倒是忘记算了这冰块的事情。”崔舒明身上仅仅挂着白色的褂子,颇为无奈的道。
宁氏穿戴着自己的衣裳,坐在床边,轻声道:“今日记得让人去弄些就好,静嘉想必也醒了。”
崔舒明眼睛一眯,大手一捞,就把宁氏揽到自己怀中,搂着女人纤细的腰,下巴杵在肩窝处道:“静嘉醒了就醒了,既然热了,干嘛还穿衣服。”
崔舒明意有所指,宁氏被他说的羞了脸,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你又乱说些不着调的话,天色不早了,早些去上朝吧。”
崔舒明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也就只有宁氏才能看到他这个模样了,没再逗弄宁氏,崔舒明站起身穿上衣服,收拾好,转过头望着宁氏,严肃了几分:“这几日,那些铺子你多注意些,恐怕会出一些乱子。”
宁氏笑意一淡,明白的颔首点头。目光有些许担忧,昨日还没想太多,今日既然已经分了家,之前崔舒志说的问题,应当很快就要出现了。
崔静嘉今日比平日早了些到了女学,坐在座位上,没等多久,就看到穆青月从院外着急的走了进来。
瞧见崔静嘉,穆青月眼神一亮。脚步更快了些,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静嘉,你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情,崔静嘉摸不着头脑的望着穆青月:“我没事。”
穆青月扫了扫崔静嘉,确定的确没什么事情之后,坐在一边,眼里有几分好奇,低声问道:“靖安侯府分家的事情,我都得到消息了。”
昨儿傍晚,靖安侯府分家的消息一下就传开了。穆青月和崔静嘉相熟,自然注意了些。分家是极大的事情,除非真的发生了什么,一般都不会分家的,而且最近明明没听到什么风声,就莫名的分了家,让她难免好奇。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崔静嘉笑道:“放心吧,就算是分家了,对我现在也没什么影响。”
靖安侯府里没有长辈,分家分的快,也没有什么阻碍。穆青月想了想这靖安侯府的人员,这分家针对的人是谁也一目了然。崔静嘉的父亲和靖安侯爷兄弟情深,就算是分家了,这靖安侯也不会撇干净。
不过,穆青月问道:“那你现在住哪儿呢?”
崔静嘉答道:“等过些日子,我来邀你到我家做客。”
崔静嘉的神色实在是淡然,仿佛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般,随后来的君婷云本来也有几分担心,可是瞧见崔静嘉的模样,也放心了。
上午的课程一结束,下午崔静嘉照常去了胡夫子那处。一下午的时间缓缓而过,到了下课的时辰,崔静嘉刚准备离开,就听到胡夫子道:“静嘉,你留下来,我有些话给你说。”
崔静嘉微微皱眉,停了准备起身的动作,坐在一旁,胡夫子走了过来,含着笑意道:“不是什么坏事,不用那么紧张。”
不是坏事,是好事了?
“你的画我已经看过了,你在画人物比画花鸟要好很多,技法也掌握的不错,要想再进一步,却是难了。”胡夫子说着,那笑意也淡了几分。
崔静嘉抬眼看着胡夫子:“夫子,你的意思是…?”
胡夫子指了指崔静嘉放在面前的书画:“风格,静嘉,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画画的风格体现出来。不到一年,你能到这个程度,我很欣喜也很满意,但是这也是卡在无数人面前的瓶颈。”
“画自成一派,是最难的。你在色彩搭配上颇有天赋,现在的你,要怎么去让这份优点凸显出来。若是能在五年摸索出来,这画才称得上是佳画。”
胡夫子从未如此夸过崔静嘉,乍一听,崔静嘉还有些不敢相信。
还在愣神中,胡夫子又丢下一个炸弹:“若是五年内你能作出让我满意的画,那么我就把你举荐给张老,看看他老人家愿不愿意收你为徒。”
在书画界能够被称为张老的,只有张荣冠,现今工笔画的大师,谁人不知。
“夫子,您是认真的?”崔静嘉眼中仍然有些许吃惊,惊讶的道。
胡夫子苦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我自然是认真的。同样的话我除了给你一人说,还给了十个人说过,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达到。”
她手下教导的学生不知多少,她也看到过出色的,可是能够摸清自己风格的人并且走出一条路的人却无一人。张老名声在外,她只是初初入了张老的眼,所以有了这样的荣幸。
现在的崔静嘉是个好苗子,可是五年后还能是吗,只有时间可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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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的最后一章。下一章再加一些这一章的末尾就直接三年后了。要新的开始了,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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