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些年看书把眼睛读坏了,凑到近前,借着灯笼的光芒才看清楚秦昊的脸。
这么些年没见,但总算能从秦昊的脸上看出来些许秦覆山,还有秦昊以前时候的影子。
“我与贤侄,有足足十年未见了吧?”
看起来不像是国公,更像是在家钻研学问的老私塾先生的贾哲把灯笼从秦昊脸上移开后说道。
秦昊摇摇头,道:“是十二年了。”
他知道贾哲这是在试探自己身份。
“是,是。”
贾哲笑着点头,“我这记性,是越来越不行咯。原来当日一别,竟已过了十二载。”
秦昊道:“当初我见伯父时,伯父正要归隐。到现在可不就是满打满算十二年了。”
“还是你们年轻人记性好啊。”
贾哲又说。
然后便对秦昊的身份再无怀疑,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后,请秦昊往里面走去。
“还真是北凉世子?怎的这个大晚上来见老爷?”
门房掩上门后,没有跟着,只是嘴里嘀咕。
贾哲亲自打着灯笼,在前面给秦昊领路。
路上,两人很是诡异的都没有说话。
直到花厅,贾哲请秦昊坐下,才说道:“是为你父王的事情来的吧?”
秦昊也直截了当点头,“我父亲把你当作至交好友,你为何要害他?”
从贾哲见到他后并没有露出诧异神情,他就在心里信了八分,自己父亲的死,和贾哲脱不了干系。
“人算终是不如天算啊。”
贾哲却是答非所问,轻轻叹息了声,露出苦笑道。
秦昊只是看着他。
眼神中渐渐浮现杀意。
贾哲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慌之色,仿佛从见到秦昊的那刻起就已经预料到会要发生什么,接着道:“我又何尝不是将你父亲当作至交好友。”
然后忽地转变话音,“我对于你在北凉做的那些事情也有所耳闻了,是条汉子,没给你爹丢人。想来你能够这么快赶到临安,那些消息中所说你能御剑而行,一日千里也就不是假的。那以你的修为,应该知道,这世间有能借日月精华修行,口吐人言的瑞兽?”
“略有耳闻。”
秦昊不知道贾哲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说道。
这些并不是老头告诉他的,那老头除去教他修仙方面的东西,几乎就没教过他别的。
关于瑞兽、灵兽,秦昊还是近来在王府藏书阁内看到过。
这世间有修仙者,有武者,天地灵气充沛,自然也能滋生些不同于寻常的灵兽。
“那年我游船西湖,有白蛇破浪而出,到我船头,告诉我了我八个字。”
贾哲不急不缓,只是有些喃喃感慨道:“大楚国祚,终于秦姓。也即是翌日,我得知消息,你父王因你失踪之事要进京请罪。”
“所以你便从这临安匆匆赶到京都,而后毒杀了我父亲?”
秦昊道。
“我深知灵兽、瑞兽,也不过是通灵的野兽而已,既有人性,便也就有可能奸诈狡猾,但这八个字却是让我夜不能寐。你未经历当年八国春秋,也没亲眼看过当年是如何的生灵涂炭,饿殍遍野。当今的大楚虽算不上朗朗乾坤,但也算是盛世。我不能让任何人,来破坏这盛世。”
“难道这天底下就只有我父亲姓秦?我爹何曾有哪点对不起大楚?”
秦昊眼中生怒,“他当年率领北凉那么多人为大楚开疆拓土,舍生忘死,虽得北凉众将拥护,但在朝中又何尝不是树敌无数?就因为他姓秦,因为他是北凉王,所以他便该被你毒死?你这等行径,和莫须有有什么区别?”
“莫须有……”
贾哲又是叹息,“你爹秦覆山坐拥北凉,兵多将广,若大楚真亡于秦姓,我当时能想到的,只有他。莫须有,便莫须有吧。这罪责、骂名,我一人担了便是。”
秦昊讥讽冷笑,“罪责?骂名?”
“你口口声声都是大楚来之不易,想要搏的,是那千古流芳吧?你这等道貌岸然之人,根本不配和我父亲相交,更不配享誉大楚!”
他蹭地站起身,“我且先不取你的性命,倒要看看,你所说的那条白蛇,到底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说罢,在贾哲的惊讶中,秦昊的身影陡然自花厅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