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弟只想尽快就藩,哪怕不是苏杭之地,臣也没有说的,只求陛下开恩。”朱权拜倒地上,苦苦哀求。
朱棣尚在犹豫之时,按照他的心思,随便找个地方,安顿朱权,也还可以接受。但是朱权秉性野蛮,又对自己心怀不满,放到地方,就怕他网罗旧部,蓄养死士,扰乱地方。
事实证明,朱棣看人还挺准的,只是时间上稍微有点靠后,宁王一系一直到正德朝,才逮着造反的机会,结果还碰上了王阳明,直接出师未捷了。
徐景昌瞧出了门道,“陛下,宁王和您不光是手足兄弟,还是一起靖难的功臣,宁王又雄才大略,本事过人,留他在京城,还能跟陛下商议政务,解决难题。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臣觉得万万不能答应宁王离去,还望陛下明鉴。”
蹇义心说徐景昌这小子,简直一肚子坏水,这算是把宁王给拴住了,别让他就藩,也就少祸害点老百姓。
蹇义道:“陛下,臣也是这个意思。”
朱棣想了想,也笑道:“十七弟,这样吧,你就先住在京城,原来的鄂国公府邸不错,就赐给你了。”
朱权气炸了肺,明明可以当一方土皇帝,却只能留在京城当寓公,他简直恨死了徐景昌和蹇义。
但此时此刻,他又有什么办法?
悔不该跟着朱棣靖难啊!
朱棣怔了怔,这么对待宁王,确实不厚道,但既然身为天子,就不该优柔寡断,犹犹豫豫。
“宁王的事情不说了,大宁都司这事情该怎么办,你们有什么打算?”
大宁都司在喜峰口以外,离着通辽不远,众所周知,这是个紧要的所在,屏障北平,连接辽东。
是对抗蒙古诸部的最前线。
朱元璋把宁王朱权安排在这里,带甲八万,革车六千,塞上巨镇,实力雄厚。正因为如此,朱棣必须要拉着他一起,发动靖难。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朱棣带走了大宁都司的所有兵马,此刻大宁都司已经是一片白地。
朱棣长叹道:“当年父皇设立大宁都司,却来不及向大宁迁居百姓,为了供养数万兵马,不得不从南方调运粮食,又是漕运,又是海运,费尽了心思,才能勉强维持大宁都司的消耗。如今大宁都司的兵马已经带到了南方,要重建大宁都司,需要耗费的物资,难以计数。天下刚刚经历大战,民生凋敝,国库空虚,实在是没有办法维持,让大宁都司内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是父皇好容易打下来的疆土,等闲弃之,俺不甘心!”
蹇义连连点头,以现在大明的实力,确实没法维持大宁都司,但是那么好的一块地方,也不能随便扔了。
“陛下,刚刚臣和徐通政聊天,他似乎有办法应对,陛下不妨听听他的想法。”
朱棣一惊,“景昌,你有主意?”
徐景昌想了想道:“陛下,我琢磨着大宁都司有一套官吏,不能随便就交给朵颜三卫,首先要安排一些官吏,制定一套交割的详细流程……用十年,二十年,完成交割。当然了,这只是对他们说的,拖个三五十年,百八十年,也再好不过了。还有就是我琢磨着朵颜三卫,只怕也不是铁板一块,我们虽然撤回来了,但只要挑起他们的内斗,到时候还要重新请我们回去,陛下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朱棣眉头微动,突然笑道:“分化瓦解,彼此牵制。景昌,你这谋略不错啊!”
徐景昌含蓄一笑,能不好吗,带嘤都用了八百年,我们可以退出,但必须制造点麻烦。
让他们陷于内斗,也就无暇给大明添乱了。
而且一旦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大明又恢复了国力,重建大宁都司,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朱棣又斟酌了一番,笑道:“景昌,俺就把朵颜三卫的事情交给你,拿出点真本事来,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让满朝文武都瞧瞧,俺慧眼识英雄,没有用错人。”
徐景昌想了想,点头道:“请陛下放心,这事情臣一定尽力办得无懈可击。”
徐景昌领命下去,蹇义也辞别朱棣,返回吏部。
朱棣也松了口气,就返回后宫,去瞧瞧徐皇后。
两口子见面,朱棣把事情一说,徐皇后就皱眉头了,“陛下,朵颜三卫牵连甚大,你怎么能轻易交给景昌,万一孩子处理不好,岂不是后患无穷?”
朱棣无奈苦笑,“俺也是无人可用啊,你说大宁都司是父皇费尽心力建起来的,不能丢了。可过去四年,朵颜三卫的骑兵,跟着俺出生入死,冲锋陷阵,也立下了大功。军中将领,不论是丘福、还是朱能,他们都没法下手。至于那些文臣,一肚子孔孟道理,又没几个忠心的,这种事情,他们办不来。”
听丈夫这么一说,徐皇后也无奈了,“陛下,你这么说,我也就不驳你了,但是我这个侄子可是徐家的希望,你可要好好照顾着,他有什么闪失,我可不答应!本来我让他当个左都督,你非要听姚少师的,让他去当什么通政使,才区区三品,官也太小了。”
朱棣简直哭笑不得,左都督论品级是不低,可论起实权,哪里能比得上通政使啊!
皇后不可能不懂,纯粹是为了她的侄子要好处。
“行,伱放心吧,你的侄子,也是俺的,再说了,俺还欠着他爹的,怎么能待他不好?就算这小子吧天捅个窟窿,俺也给他扛着!”
听到了这话,徐皇后才算稍微满意。
徐景昌接下朵颜三卫的事情,已经到了第三天,朱棣正打算询问一下,情况如何,就发现郑和慌里慌张来了。
“陛下,大事不好了,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哪里?是谁?”朱棣惊问,难不成是建文余党作乱?
郑和气喘吁吁道:“是朵颜三卫,其中朵颜卫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儿,哈儿歹,还有福余卫的安出和土布申,泰宁卫的忽剌班胡,全都打起来了,三卫各自调动兵马,就在京外大营,彼此厮杀。丘福和朱能已经领兵过去了,严防死守,避免波及京城,还望陛下赶快降旨,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朱棣听到了这里,终于坐不住了,赶快穿戴整齐,披上了铠甲。
“汉王呢?让他也过来。”
郑和苦着脸道:“陛下,您忘了,前几天您和皇后可是狠狠责罚了汉王,他现在正在家里养伤呢!”
朱棣眉头动了动,哼道:“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苦都承受不了?你告诉他,让他立刻滚过来,随着朕去平叛。”
郑和无奈,只能答应,片刻之后,朱高煦终于来了,他也披挂着铠甲,骑着马,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屁股并没有挨着马鞍,而是靠着双腿的力量,微微悬空,避免碰撞。
幸亏朱高煦本事过硬,都这样了,还能稳稳骑在马背上。
朱棣看在眼里,深吸口气,“走吧,跟俺一起去。”
他们带着兵马,到了城外,汇合丘福和朱能,直接来到了军营。
而此时徐景昌也晃悠悠赶来了,随同他过来的,还有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原吉,另外还有几位红袍高官。
此刻带头打架的朵颜三卫首领,也都过来了。
这几位全都是随着朱棣靖难的老人,和丘福他们十分熟悉,此刻满身杀气,安出脸上还有伤,哈儿歹的肩头插着一支箭。
朱棣看在眼里,怒火中烧,“怎么回事?你们竟然敢在京城之外,大打出手,想要气死朕不成?”
此刻脱鲁忽察儿向前一步,躬身施礼,“回陛下的话,这事情要问徐通政,他非要说三卫轮番掌权,老臣在元朝的时候,就是元帅,凭什么跟他们一样?”
安出听到这话,气得暴跳如雷,“老贼,你别扯那么远,靖难一役,我们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凭什么不能掌权?”
忽剌胡班也是咬牙切齿,怒目而视,三卫首领,剑拔弩张,眼瞧着又要打起来。
唯独徐景昌,把手背着,一脸无辜,我就是吃瓜的,不干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