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的车队浩浩荡荡,穿过通州,直奔北平,四驾射虎车,高大威严,一层层锦衣卫,护卫周祥。
有人看到的是国公气象,不同凡响,但身边人却是清楚,这位定国公是真的怕死,现在他吃的东西,都要经过三条狗实验,确定没事之后,再由黄姑娘亲自盯着,就在军帐里面,用火炉加热,确保无误。
需要这么小心吗?
徐景昌觉得很有必要,自从他北上,就是在打一场战,而且还是不确定是哪个敌人的那种战斗。
自古以来,有太多名将猛士,他们面对战场上凶悍的敌人,所向披靡,可是当放下武器,到了朝堂之后,他们就显得愚蠢异常。
能杀人的刀剑他们不怕,杀不了人的金银财宝,珠宝美人,却能让他们栽跟头,身败名裂。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徐景昌可不想在阴沟里翻船,毕竟他还等着娶媳妇呢!
定国公的队伍进入北平之后,没去其他任何地方,直奔大明英烈祠堂。
没错,就是李景隆督造,供奉徐达等开国将领的地方。
徐景昌过来,拜祭自家祖父,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为重要的是,这里面所有的人,都是从北平之外调来的,等于是个独立的小王国,徐景昌到了这里,就可以松了口气。
“定国公,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难道当初你让我来修英烈祠堂,就想到了这一步?”李景隆惊呼,简直要给徐景昌跪下了。
“我要是知道这一步,我就不派你过来了。”
李景隆怔了一下,突然怒吼道:“伱不能瞧不起我!我不是打不过,只是天命所归,陛下神勇无敌,非人力所能抗衡而已!”
徐景昌哼道:“你跟我还扯这一套?不嫌害臊啊!”你丫的吹牛那些话,是吃准了朱棣乐于接受,但人不能自己欺骗自己……你丫的就是菜的抠脚,你难道不知道!
“我废话不多说了,你的人马到了喜峰口没?”
“到了!”李景隆干脆道。
“那你就立刻给朵颜三卫的人发去消息,告诉他们,一切照常,我们肃清内鬼,不会影响正常的榷场贸易,稍后就会恢复,让他们一定相信朝廷,不要误会。”
李景隆微微一惊,“定国公,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跟那些东西讲什么道理,他们这一次勾结商贾,走私谋利,也是罪魁祸首……还派人杀了周参议,我现在提兵过去,就把他们灭了算了。”
“你给我闭嘴!”徐景昌哼道:“你扪心自问,比令尊岐阳王还厉害?”
李景隆愣住,他爹李文忠,那是绝对的猛人。有一次三路出击蒙古,连徐达都败了,李文忠却是大获全胜。
论起打仗的本事,李景隆扪心自问,肯定不是老爹的对手。
但是李景隆却也有自己的想法,“现在的朵颜三卫,也不是当年的蒙古铁骑……说句不客气的,我打他们,也不成问题。”
李景隆压低声音,“定国公,实不相瞒,这一次我来北平,虽然明面上督造英烈祠堂,可暗中我也下了功夫,派遣细作,化妆成商贾,进入草原,探查蒙古诸部的消息。如果他们真的敢来,我也有把握战而胜之!”
徐景昌眉头挑动,沉吟半晌,还是说道:“你有这份心,是最好不过。早晚有用武的地方,但是这一次,你必须尽力安抚朵颜三卫,面对内外起火,收拾不了。”
李景隆怔了怔,终于点头,“我明白,请定国公放心,我不会添乱的……只是如果朵颜三卫主动挑衅,甚至发兵南下,我该怎么办?”
“你问我?”徐景昌气得笑了,“你居然问我?李景隆啊,你是领兵的将领,守土有责,你难道不知道?身为武人,不能等你准备妥当了,才能出战。而是要在需要的时候,随时投入战场!”
李景隆浑身剧烈震动,尤其是最后这两句话,更是让他大开眼界,对啊,这就是武人的职责,时刻都要准备着。
“我懂了,告辞!”
“等等。”徐景昌又叫住了他,“你还是听好了,如果主动挑衅,就算赢了,回头我也会去弹劾你的。”
李景隆又是一怔,最后还是乖乖点头下去了。
徐景昌的话,他不敢不听,自己的生死福祸,都捏在人家的手里,徐景昌能把他从深渊之中拉拔出来,就能一脚把他踢回去。
所以,徐景昌的话,就是圣旨。
李景隆一走,徐景昌长出了口气。
现在门已经关好了,该打狗了。
“传令顺天知府谭慕德,问问他,抓了多少,有什么应付不了的?”
过了有一阵子,顺天知府谭慕德来了,短短时间不见,这人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妻儿惨死火中,让他痛不欲生。
刹那之间,他也想投身火海,死了算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徐景昌竟然会提拔他担任顺天知府,让他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下官拜见定国公。”
徐景昌笑着让他起来,请他坐下。
“谭知府,查办的情况如何?”
谭慕德沉声道:“回定国公的话,属实抓了不少人……但是其中有一人声称是赵王府的人,根据旁人供称,他确实曾经随着赵王做事……”
“没有这回事。”徐景昌直接否认,“赵王是在应天封的,他又没有回过北平,休要听这些人胡说八道。”
谭慕德稍微一怔,徐景昌这明显是扯淡了,朱高燧在北平好多年,他们三兄弟谁有几个亲信,都不算稀奇,你却说没有,显然不合适。
奈何徐景昌才不管这些,“这事情我说了算,再遇到这种狂徒,只管斩杀,不要客气。”
谭慕德愣了下,又道:“那其余商贾,卫所官吏,又该怎么处置?”
“杀!”
徐景昌不客气道:“凡是有过走私行为的,一律诛杀!”
谭慕德用力颔首,“既然如此,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告辞!”
从徐景昌这里出来,谭慕德深深吸口气,拳头握紧,大开杀戒的时候到了。
其实走私固然可恶,但也未必到这个地步,但是先杀了周是修,接着又在徐景昌到来之后,放火烧死证人一家。
这就不是一般的贼人了,必须出重拳!
伴随着徐景昌的命令,就在顺天城外,士兵押解着人犯,由远而近……之所以没有选择菜市口,实在是人太多了,那边不够用。
此刻北平的老百姓,三教九流,全都出来了,围拢在周围,跳着脚张望……不得不说,这种热闹,只怕一辈子也见不着几次,岂能错过!
“瞧见没有,最前面的那个,被人拖着的白胡子老头,他可是有名的冯爷,咱北平城最有钱的人了,听说他的女婿还是当朝进士,文曲星下凡,没想到他这次也完蛋了。”
这位刚说完,后面就有人道:“进士女婿算什么?你没瞧见后面那位,那可是李千户啊,可不是王府的人吗?跟着陛下的,怎么也要掉脑袋啊!”
……
老百姓纷纷指指点点,眼瞧着昔日了不得的大人物,都被送到了城外,架上了断头台。
这里面有富商名流,有卫所将领,还有各地的富商,总而言之,全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如今却被另一股力量,狠狠碾碎。
这种强烈的冲击,注定会成为所有人铭刻肺腑的记忆。
“斩!”
鬼头刀高高举起,血光迸溅,人头滚滚……这一天的斩首,一直到了下午,不得不停下来。
不是别的,主要是刽子手都砍不动了。
一刀断头,那也是功夫,连着斩六七个,就力竭了。最猛的刽子手,也就砍十几个,而今天最多一位,居然砍了二十个,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多大的杀心啊!
消息传到英烈祠堂,徐景昌只是淡淡一笑,“这点人就心虚害怕了?告诉谭慕德,论起处置罪犯,固然是多了点,但相比动辄成千上万斩杀的战场,根本不算什么。刽子手不好用了,明天从军中调人,不要客气,给我杀!”
果然,转过天,刽子手还在休息,就调来了军中的将士,让他们负责杀人。
有些老卒还好,他们虽然不如刽子手熟练,但基本上也能很快弄死犯人。可有些新兵就不行了,他们不是力道不够,就是位置砍偏了,通常是鲜血淋漓,哀嚎不止,却是死也死不了。
这份痛苦,那就不用说了。
北平的百姓看在眼里,也算是明白了一个理儿,干什么也别干走私,不然死得那叫一个惨啊!
就在徐景昌这边,痛下杀手的时候,朵颜三卫的那边,竟然也在集结人马,商人胡三铎正在劝说他们出兵南下。
“不能等了,要是任凭明廷杀人,往后再也没有商人敢和你们做生意了,赶快南下吧。趁着还有人没被抓,他们愿意充当内应,杀进北平,弄死徐景昌,饱掠一场!”
他拼命鼓噪,可朵颜三卫这边,也不是傻子,朝廷势大,大举南下,万一惹来报复,又该怎么办?
他们思前想后,决定调动一万八千人南下,同时向明廷提出条件,要求不要断绝商路,杀戮商贾。
这要求也是新鲜了,蒙古朵颜三卫,居然替大明的商人说话了。
伴随着蒙古骑兵南下,长城一线,烽火燃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