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赫十分想吐槽‘粘杆处’这个名字。你看看人家明朝,特务组织取名‘锦衣卫’,端的是一个堂皇大气、正大光明。这满清取个名字都是偷偷摸摸、贼头贼脑的,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粘杆处表面意思是,负责抓苍蝇、粘蜻蜓、赶蝉虫的人。
看到对方心有余悸的样子,赵明赫眯眼盯着对方,双手背在后面:
“家父劳累,不易再辗转了,先在县衙修养,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家父不需你送,之后我会亲自来接。大人要好好考虑自己的前途啊。”
已经知道家人没有危险的赵明赫,撂下这句话,立刻就离开了,很快,又回到了赵宅。
赵明赫左右看了看,询问道:“胡建仁,冯文才回来了吗?”
“还未,总座。估计,或是被扣下了,或是已经死了。”
赵明赫叹息了一声,但并未感到悲伤:“生死有命。不管那钦差使者信与不信,我们还是要去等着的。若是他不来,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之后他们继续赶路,众人已经十分疲倦了,但是赵明赫强制要求他们,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赶到城北外十公里处的土地庙。
其实,赵明赫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他之所以没有坐马车,是为了以身作则,让队伍保持较高的士气,所以,即使到了现在,众人也没有怨言。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终于赶到了那座破败的土地庙,众人散坐在庙中,生起篝火,蒸煮一些简单的野菜和牛羊肉。
胡建仁则带人在周围巡逻,他总是积极地做着令赵明赫满意的事。
慢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
突然,阴暗的环境里冲出数百人,他们将土地庙团团围住,然后打起火把。
庙中众人被惊醒了,纷纷拿起武器准备迎敌,只有赵明赫巍然不动,笑道:
“哈,终于来了。都给我把枪收起来,来者是客,将李永标带上来。”
收起来的是明面上的枪,赵明赫依然埋伏了十余人在暗中待命。
随后,赵明赫与胡建仁一起押着李永标走出来,旁边自有人举着火把。
尤拔世看着完全躲到李永标身后,仅仅露出一个头的赵明赫,陷入沉思。
赵明赫当然不是怕,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满清的火绳枪质量有问题,这外面数百杆枪,万一有一两个走火,那就搞笑了。
双方沉默了一会,尤拔世先开口询问道:“可是广东赵家人?”
赵明赫心下大定,让埋伏在旁边的‘狙击手’偷偷地撤回去,并回话道:
“正是,敢问可是钦差麾下?”
尤拔世点头称是,并命令士兵放下武器,又交流一番,随后带人进入土地庙。
当得知对方就是自己期盼许久的尤拔世时,赵明赫大吃一惊,随即心下大喜,表情变化丰富,幸好天黑无人注意到。
赵明赫与尤拔世在篝火旁坐下,边吃边聊,赵明赫指着旁边被绑在柱子上的李永标说道:
“尤大人请看,这就是丢了我天朝上国脸面,惹皇上生气的粤海关监督,李永标。现在,我就把他交给您了。这路上颠簸,他身上受了点伤,不过,问题不大。”
尤拔世点头答应,并称赞赵明赫有勇有谋,果敢刚毅,少年英雄什么的。赵明赫非常赞同对方的说法,但还是谦虚地表示:
“都是为皇上办事嘛。你我今后怕是还要长期共事,今日结识一番,也是为了以后工作的时候好沟通嘛。”
赵明赫说的是尤拔世上任之后的事,但对方却当成了这次钦差办案的事,尤拔世拍拍手站起身来,说道:
“没想到,赵公子竟然是粘杆处的人。这次多亏赵公子,我才能竟全功,尤拔某记下你的人情,日后自当报还。今次李永标案,之后怕是还要赵公子帮助,我在此先谢过。时间紧迫,我还要加紧时间回去汇报,就此别过。”
赵明赫脸色一红,微微耸肩,跟上对方,心想,原来你姓‘尤拔’啊,但表面上还是装作镇静地回答道:“那我就预祝尤拔兄,前程似锦。”
“借你吉言。对了,钦差大臣福州将军新柱是可以信赖的。”
说完,上马就走。
赵明赫仔细地分析了一下尤拔世的话里的意思,找出来不少有意思的地方。
他走到庙外,抬头看着夜空,弯弯的月亮如钩,众星隐藏在黑云之后,只有一颗明亮的星星显现在月亮的尾巴附近,他喃喃道:
“看来这钦差队伍也不是铁通一块。幸而,这李永标是彻底暴露了,就是不知这李侍尧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肯放手啊。”
其实,本来今日,赵明赫的A计划是杀官造反。可现在,局势向着有利于己的方向发展。
赵明赫觉得自己的眼光,应该放高点,要杀官造反,总得整点高大上的,起码得杀个两广总督这样的祭旗吧。
翌日。
回到县城的赵明赫时常打哈欠,没办法,睡眠条件实在太差。可还是要打起精神,毕竟还要去县衙跟县长谈一谈,赵家的事到底是私了,还是公了。
张庆想了一夜,终于还是想明白了,自己最重要的还是仕宦前途,其余的都是次要的。所以,赵家只要能原谅并和自己统一战线,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赵明赫刚一进入县衙,就被人带领着前往后堂,张庆正在那里宴请赵得柱。其余士卒则是安排去食堂吃流水席。
宴席上觥筹交错,全然没有昨天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片祥和喜乐,那些恭维的话,让赵明赫用脚趾头抠出来三室一厅。
宴席过后,屏退众人,堂中只剩下张庆和他的师爷,以及赵明赫父子四人,场面有些尴尬。
张庆咳嗽一声,起身想打破寂静:“此次赵公子临危不惧,真是......”
“停停停,别整这些弯弯绕绕了,这里没外人,咱们还是直接开门见山吧。”
赵明赫实在受不了这好打官腔的家伙了,直接叫停。
张庆一愣,但随即点头表示同意,并问道:“那赵公子想见什么样的山?”
“第一,我要承包在西南边那里的荒地,一直延申到海边,大概四千亩,你走一下程序,之后我会派人来取文书。至于钱嘛,放出消息去,会有商贾抢着帮我赵家付账的,到时候你一并把名单给我。
第二,请县令大人发布通告,我赵家不小心遗失了全部家具、文玩字画,以及走丢了许多身上带着卖身契的家奴等。如果有好心人不小心捡到了,三天之内,送回赵家的,虽然没什么奖励,但是会获得赵家的一句感谢。
第三,李永标窝藏天地会乱党,图谋不轨。乱党已被我击毙,尸体就埋在赵家码头东边的山岗下,你就‘如实’上报吧。”
张庆觉得赵明赫的要求略有点过分,正想交涉一二,可突然,赵明赫的袖子里掉出一只短铳。赵明赫弯腰捡起来,然后重新塞回袖子,并解释到:
“我为那位办事,随身带着这个,很合理吧。”
吃了一惊的张庆赶紧回答:“合理,很合理,赵贤侄说的,都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