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蓁抬手,搭在他掌心,借力上了岸。
这儿离镇中心还有段距离,两人便携手步行前往。
“对了,”南蓁突然问道,“你交给蔡温什么任务了?”
这几日萧容溪时常去往前厅和蔡温说话,她也曾看到王甫真出现在蔡家,便猜想几人应该是在谋划着什么。
方才送行时,蔡温再度提起,她便生了些好奇的心思。
萧容溪一边侧身为推着担车的人让行,一边说,“几个大家族在彭城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有人想挑事,首先要撺掇联合的就是他们,朕自然得未雨绸缪。
叶靖远近日忙着肃清余孽,分不开身,我们又恰好住在蔡家,索性趁着空闲时间接见了几个人。”
从薛林的信进京却没得到任何回应起,他就知道对方已经决定断臂求生。
彭城既已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便不能再重蹈覆辙。
从官到商,都得有防范才行。
南蓁听了他的一席话,点点头,并未问得太细。
打听得太多,容易徒增烦恼。
脚下的街道逐渐宽敞起来,一直延伸到远处。
长街两侧是铺面,一家挨着一家,每个人手中都有活,忙碌之余,时不时抬头和旁侧的人说两句话,日子倒也惬意。
平雨镇不大,统共就两家客栈,几人选了离得近的一家,落座点菜后,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里面的装潢,扭头,便见窗外有人抬着担架,头戴孝帕,边走边撒着纸钱。
几人选的位置恰临窗边,一时间愣住了。
白色的孝帕和对面屋檐红色喜庆的灯笼相对,让南蓁不自觉蹙起了眉头。
她抬眼看向萧容溪,见对方也一脸深思的模样,问道,“从我们进入平雨镇开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莫非有传染病?”
若真是这样,事情就严重了。
萧容溪摇了摇头,“看方才街上人来人往,也不像有瘟病的模样。”
正好这时小二端了两碗热菜过来,他便顺势道,“小哥,我看这里到处张灯结彩的,是有什么喜事吗?”
小二长得一脸憨相,闻言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摆手。
他是个哑巴。
萧容溪一愣,微微颔首,说了句抱歉。
小二连忙摇头,连比带划,意思是不用,嘴里呜呜啊啊的,还没等他话音落下,身后便传来掌柜的声音,“贵明,继续去后厨端菜吧。”
贵明听到他的话,立刻乖乖地去往后厨。
掌柜的走近前来,对萧容溪歉意地笑笑,“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从小就说不出话,几位客人莫要见怪。”
“不打紧,”萧容溪看向乐颠颠端着菜从后厨出来的人,问道,“他是你家里人?”
掌柜的摇头,“不是,一个镇的而已,从小无父无母,又不会说话,去哪儿都受人欺负。有一年冬天,我开门,发现他冻倒在客栈外,怪可怜的,便收留了他,让他在店里打打杂,好过继续流浪。”
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猫猫狗狗都被冻得直哆嗦,守着火盆不愿地动弹,更何况是一个只着单衫的人?
忆起当时的场景,掌柜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孩子小时候吃百家饭长大的,跟同龄人又玩不到一块儿,还经常被欺负,久而久之,竟有些痴傻了。”
都是被命运捉弄的穷苦人家,他撞见了,能救便救吧。
反正客栈里多一张嘴吃饭也不打紧。
萧容溪瞧着掌柜的胖胖的脸,轻笑,“您是个心善的人。”
“嗐,什么心善不心善的……”
他没有过多渲染自己的善意,转而回答起刚才的问题来,“客官有所不知,明日是我们镇上一年一度的水神节,提早几天就布置好了。”
“水神节?”萧容溪顿了顿,“倒确实没有听说过。”
掌柜的继续介绍道,“我们平雨镇临水,现下能有这般景象,全靠往来渡船贸易,因此镇上的人都十分感激,从我的祖辈起便有这个水神节了。”
“那这水神节都要做些什么?”
掌柜的:“流程很繁杂,但比较有趣的弄.潮和跳舞祈福,几位明日若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沾沾福气。”
“听起来不错。”
南蓁仰头看着屋檐下精致的红色大灯笼,笑道,“这节日如此甚大,都快赶上除夕春节了。都是百姓自发组织的吗?”
“嗯,有时候官府也会出面。”
萧容溪望向外面的长街,“这般场面,只怕得费好些力气。”
“虽说是费劲儿了些,但可不敢不好好办啊。”说起这个,掌柜的表情都变了,“对水神不恭敬,是要受到惩罚的。”
话一出,几人均微微怔愣。
萧容溪和南蓁对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说法?”
掌柜的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几位刚才看到抬担架的那些人没有?从去年水神节之后,镇上便陆续有人溺水而亡。或溺于河中,或沉在自家池塘,甚至没在浴桶中的都有。
后来便有传言,说是去年水神节大家疲于应对,没有好好操办,所以水神发怒,以此警醒镇上的人。”
因而这次的动作,比往年都要大,希望能让水神平息怒火,还镇上安宁。
萧容溪越听,眉头越是拢起。
水神节用于祈福没有问题,可接二连三的人溺死显然有异,怎可能是水神发怒这种无稽之谈?
“死了人,官府不管吗?”
掌柜的:“当然管啊!最开始,官府十分重视,派了好些人前去死者家中查探,但查来查去,始终没发现凶手的蛛丝马迹。”
百姓对于这种事十分关注,迟迟找不到作案的痕迹,心中便会开始猜测。
而这些事都是在去年水神节之后才出现的,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地就将之归结为此。
传言到底是怎么兴起的,他也不清楚,但总之,现在这已经是平雨镇百姓默认的事实了。
萧容溪从不信鬼神之说,南蓁亦不相信。
若说这世上有鬼,那必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以此压盖真正的目的。
“那掌柜的可知溺水的都是些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