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从萧容溪身上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萧容溪忍不住轻笑,小桂子也在旁边悄悄抿了抿嘴角。
陛下不在的这些日子,张公子清瘦了好多,也没时间出宫溜达,处理政务的间歇,全都同他吐槽某某大臣昨日又不做人了,或者某某大臣今日干了件狗事。
这会儿看到陛下回来,他总算能恢复往日潇洒公子的做派,如何能不开心?
“这大半年里,体会到皇权了,”萧容溪笑问道,“和你想象中可一致?”
张典连连摆手,“皇帝可真不是谁都能当的。”
看起来权力至高无上,实则不然。
所言所行皆要自我约束,史官手中的笔杆子可一点情面都不留;处理事情也要多方考虑,各处制衡,尤其这么紧要的当口,一步差池,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这段时日,说他如履薄冰都不为过。萧容溪回宫,他才总算能松下一口气。
“人人都盯着这把龙椅,你却避之不及,”萧容溪评价了一句,也没多余的话好说,他们之间,无需客套之词,“你辛苦了这么久,现在朕回来了,赶紧家去吧,想必张大人都等急了,等过两日,朕再找你进宫。”
张典拱手,笑道,“正有此意。”
见萧容溪微微颔首,他略行一礼后,转身走出了紫宸殿。
俞怀山后一步从屏风里出来,看着张典潇潇洒洒、大步往外走,嘴角也不自觉勾起,“许久未见,倒是感觉沉稳了。”
说完,不等旁人回答,便自顾道,“也是,毕竟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不稳些如何镇得住那些人。”
萧容溪赞同他的说法,转身让小桂子拿了些赏赐送到张家去。
“对了,”他突然问道,“方才那个冯大夫,你可有耳闻?朕闻着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看起来是医者没错,可瞧着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好似心中藏着股阴暗之气,而且他眼底,像是蒙着一层阴翳。”
这样的人,仅是靠近都会无端让人觉得心中郁结。
“认识,”俞怀山没有隐瞒,“熟人。”
“嗯?”
俞怀山解释道,“虞星洪说得没错,他在医术上确实很有造诣,早期也曾拜师神医谷,真论起来,算是我师弟。”
萧容溪有些讶异,“可他的路子看起来和你与易泓都不同。”
俞怀山点头,“嗯。能被师父收进神医谷的,天赋都是上乘,我和师兄喜好钻研药理,但他喜研究毒理。医毒本不分家,各有偏好很正常,神医谷也本该如此。但此人很偏执,甚至于有些走火入魔了,不惜对谷里的人下毒,以尝试药性,观察症状。”
“起初,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被师父查出,驱逐出谷,剥夺弟子称号,不再是神医谷的人,也不准他打着神医谷的旗号办事。”
“这些年来,我和师兄都没怎么留意他,没曾想,他居然和虞家勾搭上了。”
萧容溪听完他的话,眉头微微拢起,“那你觉得,他出现在虞星洪身边,是真的投靠了对方?”
俞怀山摇头,“说不准。此人嗜毒成痴,医术虽不差,但还是更愿意在用毒方面下功夫,尤其爱那些刁钻古怪之物。”
“蛊毒岂不是也算在其中?”萧容溪突然问道。
“自然是算的,不过照阿婧对南疆形势的描述,他就算有奇遇,也接触不到高阶之物,”俞怀山想了想,“兴许,他投靠虞家,只是因为虞家给了他许诺,让他能够专心研究。”
锦霖一直在旁侧听着,此刻突然接话道,“陛下,此人的踪迹暗卫留意过,确实是近些日子才来京城的,先前和虞家并未有联系。”
“哦?”萧容溪眼皮下压,眼睛微眯,“那就有意思了。家中多一位毒师自然没什么不好,只是,别玩火自焚就是了。”
既然俞怀山对他知根知底,那便可暂时放下疑虑,等用得上的时候再论。
萧容溪摁了摁眉心,日夜赶路,确有些乏了。
他简单交代了几句,便休息去了。
……
张典离宫,自偏门而出,一路有暗卫护送,避开了别家眼线。
他在京城消失许久,且正好在萧容溪病倒的时候,很难不让人怀疑,还是小心为上。
往年他不常在家,没多少人在意,今时今日可不一样了。谁都知道他和陛下关系好,这个节骨眼上玩失踪,太过明显。
张典才出宫,便有马车等着,他躬身而上,径直往府上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总算停下,车夫半掀帘子,说道,“公子,到了。”
“嗯。”
他应了一声,下了步凳,拾阶而上,准备进府。
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张公子?”
张典面色稍顿,又很快恢复如常,回身,看向叫自己的人,有些惊讶,“原来是秦家公子。”
两人互相见了礼,秦庸才说道,“友人相邀游湖,结束后本想抄近道回府,没曾想路过此地,竟恰巧撞见张公子,实在有缘。”
“谁说不是呢?”张典笑了笑,“我也许久不曾出门了,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竟然是秦公子,不若进府喝杯茶,才不负这等缘分。”
秦庸婉拒,“喝茶就不必了,家中父母还等着我回去用饭呢。”
他拱了拱手,“偶然撞见,打个招呼,秦某就先告辞了,改日踏春,定邀请你一同前去。”
“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