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章 曾炩的女儿
大汉国都城无极城,大元帅府。
一群群侍女进进出出,行色十分匆忙。穿红袄戴络缨狐尾帽的女兵们手按刀柄,戒备森严。北疆大吏、曾氏长辈一众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踱来踱去,各怀心思。
就在身前的小院里,有一位二十一岁的女子,马上就要诞下孩儿,搁在旁人家,这不过是一家一姓的紧要之事,而搁在曾家,却是举国关注的大事。
这是当今大汉国最有权势的那个人的第一个孩子,自从他一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身份的非同一般。这个即将出生的婴孩儿,牵扯着太多人的利益,由不得这些人不着急。
兹事体大,谁不关心?满朝文武和曾氏长辈都到了大元帅府等候消息,无极卫军已将大元帅府团团围住,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而诸留守无极城的北疆诸部大军都在秘密进行调动,以防不测的发生,整个无极城潜流涌动,只有那些对此严重事态一无所知的寻常百姓还在兴致勃勃地逛大街。
“哇……哇……哇……”一阵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自小院中传出,曾顼老爷子、郑玄老爷子连着曾家的几个白胡子老头儿都挤到了小院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有那沉不住气的,已大声叫了起来:“快,快说一声,是男孩儿还是女孩?”
屋子里热气腾腾,祝融满头大汗地躺在榻上,稳婆和女医急急忙忙在做着善后,巫师仍在屏风前面抽疯似的蹦着、跳着,在紧密的蝎鼓声折腾的一身大汗。热水、干净的棉布、银剪刀,以及补充元气的清炖参鸡汤……,侍女们捧着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
祝炎儿已耗尽了最后一分力气,神志有些恍惚,孩子的啼哭声听起来也是忽远忽近,她被人半扶起来,一碗参汤递到了嘴边,祝炎儿用力推开,吃力地问道:“我……我儿……,是男……是女?”
一个稳婆眉开眼笑地道:“夫***喜,夫人生的是一位小姐,好漂亮,白白胖胖的……”
“抱…………抱来我看。”
孩子身上的血迹还没有完全洗干净,就被净布裹了呈到祝炎儿的面前,祝炎儿亲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欢喜的眼泪夺眶而出。
一碗参汤下肚,又过了一阵儿,一个小小的人儿被送到了她的榻边,祝炎儿扭过头,看着那已陷入甜美梦乡的小家伙,粉嘟都的脸蛋儿,胖胖的双下巴,闭着眼睛睡的正香,两只小手时不时的还要扎撒开来,似要抱住什么东西,然后慢慢的又落回脑袋旁边,双手抱头,睡的憨得可爱。
祝炎儿唇边绽开一丝甜蜜的微笑,看着那小小的拳头,时张时合,小小的手指看着细细的,好象透明的一般,初为人母的祝炎儿看着竟不敢去碰触一下,好象一碰就碰折了它,过了好半天,她才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小娃娃的掌心,小娃儿立刻紧紧攥住她的手指,再也不撒开。
“小冤家,今天你可折腾死娘了……”
祝炎儿喃喃地说着,凑过去轻轻贴了贴女儿那比新录鸡蛋还要光滑、新鲜的豆腐还要娇嫩柔软的脸颊,甜蜜、温馨、满足的感觉充臆了她的心胸,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这小冤家的爹不在眼前。她把自己的女儿抱在胸前,这时何尝不希望她的男人也能把她抱在胸前,似这般轻轻絮语……
虽然只是一个女儿,但是祝炎儿并没有什么不开心。这也是因为她出生南夷,而且是女性地位比较高的祝融氏族,本身并没有男尊女卑的观念。虽然现在嫁到中原受了一些影响,但是却并不重。再加上自己的夫君出征之前,一直都是告诉她,儿子女儿在他的心中一样重要。
曾炩得到消息,恨不得马上飞回无极城,再也不想在豫州多呆。再加上此时曹***已经降了,豫州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所以当天下午,曾炩也就是九月二十的下午,曾炩就带着典韦以及几十个无极卫,踏上了回无极城的路途。
曾炩日夜兼程,在九月二十五这天就赶回了无极城。
曾炩回到大元帅府,就一路狂奔,杀回后宅。
府上丫环侍婢们进进出出,人人喜气洋洋,见了自家老爷老远就停***来笑盈盈的福礼下去:“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一句话没说完,曾炩已嚷着“同喜同喜”自她们身边冲了过去。
曾炩到了祝融卧房门口,忽然一阵情怯,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门外站着两个身穿皮裘,却仍不掩其绰约的年轻女子,正向房中张望着,时而轻声谈笑几句,曾炩也不辨是谁,在自家的后宅,他也想不出还能有外人,上前一把抓住那白衣女子皓腕,便问道:“炎儿母女平安么?”
“啊?”那女子张大双眼,吃惊地看着他。曾炩定睛一看,才见这白裘女子润玉雪靥,眉黛翠烟,双目湛湛如水,虽在惊讶之中,却仍遁着雍容的气派,灯光下她那玉般质感的肌肤微微染着一层红晕,明明是清丽绝俗,偏能让人感觉到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那种柔媚诱人的魔力,竟然是久已不见的徐秋燕。
曾炩像被蛰了似的赶紧放手讪讪地道“原来是徐夫人啊,在下失礼,夫人莫怪。”
徐秋燕秀美素净的脸颊上腾起一片惊心动魄的红晕,微微欠身道“妾身见过大元帅。”
曾炩赶紧摆手道:“当不得当不得,我夫人她她怎样了?”
站在徐秋燕对面的那女子正是步莺莺,眼见曾炩如此失措的模样,步莺莺不禁暗笑,这时才出来打圆场道,“炎儿姐姐母女都平安着呢,大元帅请放心好了。”
曾炩松了口气,向她点点头,闪身便进了房去,徐秋燕和步莺莺对视一眼,忙也跟了进去。
祝炎儿顺利产下一个女婴,小娃娃十分可爱,这些女人见了小家伙登时母性发作,都围着那婴儿爱不够地你抱抱我抱抱,祝炎儿这个生身母亲反而好半天沾不着自己女儿的边。
徐秋燕自己没有子女,年轻时倒还好些,这种事并不太往心里去,可是如今她也有三十出头了,平时根本见不到初生的婴儿倒也罢了,如今乍见那初生的娃娃,怎一个怜字了得,若非拘于客人身份,她恨不得天天都和小家伙呆在一起,眼见曾炩堂堂皇皇地闯进去了,她便趁机与步莺莺跟了进来,多看一眼那粉娃娃也是好的。
房间里此刻只剩下了祝炎儿母女和小丫头的三位姨娘戴濛、刘萧、甄宓,如今,曾炩的一大帮妻子们绝大部分都坏了身孕,此时都是还有两三个月就要临盆,自然是不能经常来这里,也只有戴濛等几个还没有怀孕的丫头才天天往这里跑。
曾炩一进屋,本来侧着身,正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心肝宝贝的祝炎儿马上唤了一声,“大哥!”
一声出口,她的眼泪便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也不知为什么要哭,只是见了曾炩,那眼泪便止不住了。
“母子安全,顺顺利利,还哭什么,该高兴才是。”曾炩也知道女儿家这时极其脆弱,连忙上前哄她,只瞥了眼那个闭目甜睡的小家伙一眼,都没顾得上细看。
祝炎儿听得“母子平安”这句话,心中更加惶恐,那泪是扑簌簌流个不止。以前曾炩没回来的时候,她倒是没什么,而且之前华佗就已经诊断过,她也有心理准备。但是现在看见曾炩,她却是不自禁的留下泪来。
曾炩却不知自己有了语病,一旁小甄宓已抱起了小娃娃,欣喜地道:“大哥哥,快来看看,你的女儿长得好可爱。”
戴濛便赶紧去她手里抢人:“孩子可不能这样抱,脖子还软着呢,小心小心,交给我抱,我见过的。”
祝炎儿担心地看着这两个笨手笨脚的家伙,生怕她们不小心伤了自己的孩子,却又不好意思出言制止。
曾炩板起脸来,摆出一家之主的模样训斥道,“都争什么争,小孩子嘛,不要总是抱着她,小孩子要是让人抱习惯了,以后你不抱她,她就不爱睡觉的。来,给我抱抱。”
他这一说,连刘萧都提心吊胆:“夫君,大男人粗手粗脚的,你可别伤……”
这时代不要说官员士绅,就是寻常人家做爹的也很少亲手抱抱孩子,谁懂得孩子怎么抱啊,可是曾炩说着话,却很麻利地伸出手一手平伸滑地伸进小甄宓的臂弯,用自己的臂弯承住了婴儿的脖子,同时手掌托住了颈背,另一只手自上面探过去,斜着自臀后绕上去,用自己的大巴掌托住了她的腰身,把那小家伙很轻松地就抱了起来。
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这个舒服的姿势,被他抱进怀里,便闭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屋里边几个年轻的女人没一个真懂得怎么抱孩子的,看了曾炩熟练的动作,一个个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曾炩对此浑然不觉,他抱起自己的女儿,仔细地看着她的模样,淡淡的眉毛,闭紧的眼睛,嚅动的***双唇,真是越看越爱。
这可是他的女儿呀!这一世头一回亲眼看到自己的骨肉,那种复杂激动的心情真的是难以言喻,曾炩只是用心地看着她,轻轻地摇着她,越看越爱,一种为人父的感动充臆了他的胸膛。
祝炎儿本来极担心自家夫君会嫌弃生下的是个女孩儿,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见他的欢喜疼爱发自真心,没有丝毫的不悦,终于放下心未。
小家伙睁了睁眼,曾炩立即也欣喜地张大眼睛,却不敢高声说话,怕吓着了她,小家伏的双眼澄澈得如同两泓秋水,刚出生的小家伙勉强能看清眼前抱她的人,但是不会持久,她定定地看了曾炩两眼,视线便被曾炩肩后的灯光吸引住了。
曾炩却仍一厢情愿地认为她在看着自己,不禁得意笑道,“我的女儿,认得她老爹呢。”
小家伙可不领情,曾炩刚自鸣得意地说完,她便张开小嘴哇哇大哭起来,祝炎儿连忙道;“大哥,把孩子给我。”
曾炩赶紧把孩子放回祝炎儿身边,小娃娃耳朵侧依着母亲的胸口,听着她熟悉的心跳,渐渐停止了哭声,可是小嘴还是一扁一扁,抽抽噎噎得好象受了莫大的委曲。
“我的宝贝女儿,一定会长成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公主。”曾炩蹲在榻边,逗弄着小家伏的手指,得意忘形地道。
“小公主?他的志向竟是……竟是……做皇帝么?”徐秋燕和步莺莺的脸都白了,步莺莺只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根本不知道曾炩的野心;徐秋燕这个经历过生活艰辛的成年人虽对曾炩的野心了解一些,可是有些事是不能够说出来的,哪怕他的行为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亲耳听见了,那就是天大的祸事。如今她们两个听到了曾炩忘形之下吐露的天机,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会不会杀人灭口?”这个念头一浮上心头,步莺莺的指尖都变得冰凉,她抬头去看自己的小姨,徐秋燕的脸色也十分苍白,两人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方才我们没有跟进来,那该多好?”
不过,这时候刘萧说道:“那是当然,陛下已经御封了我们家彦淳为永康公主的。”
曾炩听了刘萧的话,这才发现自己的话中的语病。这句话对他来说再寻常不过,现代时娇宠女儿的父亲把可爱的女儿比喻成小公主实属寻常,可是公主这个词在整个中国的封建社会时代,却是一大禁忌。
也幸好是刘萧下意识的一句话给他解了围。而步莺莺和徐秋燕在听了刘萧的这句话之后,这才想起,的确在小丫头出生的第二天,当今天子就御封了小家伙为大汉国永康公主。两人在心中也就有一些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