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的简笔画只画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似乎长着手脚,表面被各种凝结后的陈年颜料覆盖得满满的手持式调色盘。
而这个调色盘,此时正漂浮在濑羽的身后。
“你以为你设置的语言陷阱很精妙吗?想要误导我,让我以为你没有掌握我的全部能力,从而让我只能选择这个洗手间里仅有的,那副被你画出来的牙膏画逃离。然而你早就在它对应的那幅画那里埋伏了人,就等我穿梭过去对吧!”
濑羽的语速快得惊人,似乎分泌了巨量的肾上腺素,这家伙现在看起来很是亢奋。而关斗南竟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让小黑停下了闪烁的脚步,沉默地看着濑羽。
“你确实很厉害,知道了那么多的事情……但你绝对不会知道的,是连我自己都只是知道,但从未使用过,甚至被我反过来误导的事实!”
“虽然购买的画都是大画幅的画作,即使在今天杀山崎时也没有使用,但其实只有我才知道,我的能力,并不会受画幅的限制!”
那个应该是濑羽替身的调色盘自己动了起来,它身上的陈年颜料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化作有些粘稠的水流,像是拔丝地瓜拔出来的丝一样覆盖到了关斗南画的那张画上,紧接着,替身使者濑羽本人便也像是融化了一样,卷入颜料的水流中,与其说是“穿梭”,更像是被“吸”入了那张还没有巴掌大小的画中。
“没想到吧,你自己画出来的这张画,却成了你最大的疏忽。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哒!!”
濑羽的话音落下,洗手间里已经失去了他和他的替身的踪迹。只有那张粘在玻璃上的纸条还有着些微颤动,表明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
“这就是你的逃跑路线?上一个说这句话的人,已经被扬得连渣都没有了。”
关斗南低声吐槽着,收回了正作势要扑出去的小黑,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摘下那张纸条,将有画面的那一面朝上放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下一秒,他猛地握住了从画中伸出的苍老肥胖的那只手,顺势一个反折,将他的手向后粗暴地扳动,直接控制住这只手的主人。
“疼。求求你,让我出去,放手……呼哧,呼哧……放手,求求你放手……再这样下去我要死了……求求你……”
濑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手臂的末端,也就是那幅画里面传出。此时的画面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只按照常人标准都算得上“粗”的手臂就这么凭空从一张薄薄的,小小的纸片中钻出,手臂在空中乱晃,上面满是汗水,肌肉也在不停颤抖,拿在关斗南另一只手里的纸片却并未被扯破,而是像橡皮筋一般被拉长成一根长条,手臂的末端也随之改变着自己的形状,煞是诡异。
“你猜对了很多,包括我其实是故意设下语言陷阱,想让你以为我没有掌握所有的情报,想让你从那张牙膏画里逃离。”关斗南挑了挑眉,用力把那只手向外拉了拉,濑羽的脑袋颇具动画效果地从纸条和他自己手臂的缝隙里钻出来,就差“啵”的一声了。
濑羽此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样子,脸色极差,虚汗淋漓,一直在大喘气,像是在35c的高温下跑了三千米一般。
“也包括我确实在那里埋伏了人,你的地下储藏室虽然上着锁,钥匙也被你随身带着,但有的时候开锁并不需要钥匙,也并不需要那么多程序。”关斗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有种说法是黑化强三倍,有时候很难不让人去想万一那家伙那天走上了犯罪的道路,还有谁能制止得了他……”
“你的能力,虽然会因为作为入口和出口的两张画之间存在的差异而多消耗一些体力,但并不会受到画幅大小的限制。作为知名的艺术品收藏家,你收集的画作即使是赝品,‘差异’的程度也足以小到忽略不计。”
“总之,你已经猜透了我的算计,并且,貌似完美地留了一手。不得不承认,如果是在正常对抗的情况下,你已经赢了,利用你那仿佛作弊一般的能力,从我设下的这一层陷阱逃脱了。”
“但是,很抱歉,只要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好说最后的赢家是谁……哦,这话听起来有点像flag,希望不要触发吧。。”
“你为了掩饰自己能力的限制,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超脱画幅大小的能力,这样一来,确实没有人会知道你还能做到从这么小的一张纸片里穿梭出去。”关斗南又是猛地一拽,将濑羽整个人像是橡皮糖一样从纸片里扯了出来。濑羽被拉出画之后便直接趴到了地上,猛地喘着粗气,他身上穿的浅紫色西装已经被汗水浸湿,手脚肌肉也在不由自主地痉挛着。
“所以,你临时仿照着这张纸条又画了一幅画,作为‘出口’。”关斗南有些嫌弃地从旁边拿过卷纸,擦了擦自己的双手,“虽然在你的估算中,我这张画和那张交给柴田美佳的纸片上,你仿照着画出来的画很相似,即使她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这种程度的体力消耗也是你能承受的。”
“但是,你似乎并没有想过,如果那张纸上的画已经面目全非了呢?你的体力会消耗到什么程度?从现在你的状态来看,似乎效果拔群。”
“过于追求‘相似’,一旦经历了面目全非,技巧拙劣的模仿,这种痛苦反应到体力消耗上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知道……”
“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开玩笑的。”关斗南想了想,“你可以当成是,我偷偷看过了剧本。”
“把江户川乱步和柯南道尔的名字生硬地拼起来,关学长你这起名的能力还真是不怎么样。”工藤新一的声音从走廊中响起,见到躺在地上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可言说一般酷刑的濑羽,先是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心态才睁开眼睛。
“这是他使用能力体力消耗过度的结果。”
关斗南隐约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句,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且不说这个名字的问题……你居然没有一边高喊着‘我不信我不信’一边癫狂地想要证明这是什么手法伪造的,最后导致自己的世界观崩塌呢。”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可能,不管最后留下的结论有多么令人难以置信,也一定是真相。现在的我要是还不相信超能力的存在,就会变成连我自己都看不起的,固执己见又见识短浅的蠢货,或者怀疑一切不相信一切的怀疑论者。”工藤新一叹了口气,“就像我在处理案件的时候,我看到了某种现象,但我通过一些线索破解了它,它的本质其实是某个人使用某种手法制作的假象。但这时候我如果继续怀疑下去,怀疑我看到的线索是不是被人刻意安排让我看到的,怀疑这个犯人也是被人安排来犯下这样的罪行……”
“我可以怀疑你提供给我的情报是假的,可以怀疑我亲眼看到一只手从握在我手里的纸片中钻出来的景象其实是一种手法,可以怀疑我到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某种电极刺激大脑产生的幻觉,甚至怀疑我现在的想法是不是被人灌输,被人操纵的……”
“去年,我去米国的时候,曾经跟着我父亲去拜访了某位编剧。那位编剧正在改编一个剧本,讲述的是一个人偶然间发现自己的前半生其实都是被安排好群众演员的一场超大型真人秀……算一算,大概一年内这部电影就要上映了吧。”工藤新一抬起头来,迷离的目光重归坚定,“但这样无限制地怀疑下去并没有什么用处,无益于解决问题,我自认为还是比较偏向实用主义的……嗯,至少在这个层面上是。所以,我的世界观已经完成了自我修复,还不至于彻底崩塌。”
“那看你现在精神状态还不错的样子。”
“嗯……怎么说呢,虽然亲眼看到世界上存在超能力,而且是以现有条件无法被解释的超能力确实是很令人震惊。但仔细想想,我发现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工藤新一想了想说道,“作为侦探在推理的时候,心中经常会有一些隐藏的不安,担心自己有什么地方疏漏了,错过了另一种可能性。所以在排除种种不可能的可能,最终命中靶心时,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既然世界上存在超能力的话,有多少案件里会有超能力因素呢?又会增加多少可能性呢?谜题变得更加复杂,更加有意思了……这真是让我,忍不住现在就去调查之前经手过的那些案子,说不定里面就有我没注意到的地方呢。”
“……你还真是个怪胎,不过都有超能力了,你的推理还能起效吗?”看起来工藤新一属于那种喜欢接受新挑战的家伙,难度增大了不光没有困扰,反而更加兴奋,但推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用吗?关斗南忍不住问了一句。
“好像半小时前,你还刚刚找我询问意见来着?”工藤新一微笑地看着关斗南,“我的推理用的是演绎法,简单来说就是假设—演绎—检验的过程,现在只不过是要换一套前提,考虑更多的可能性,用更多的假设去验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