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洲某奢侈的庄园内。
近百平米的卧室,酒红色的床单很大,自然垂落到一尘不染的橙灰色地毯上。
段玉生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姑娘,有些不忍的叹了口气。
王丽自从离开过石山县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这个庄园,甚至很少出这个房间的门。不化妆,不打扮,就连他这个曾经特别“铁”的舅舅,现在见面也很少说话。
梳妆台前是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左侧是个开放式的衣帽间,各种国外的奢侈大牌应有尽有,单是女式包包足够开一个店铺了。路易威登,hermes,el的定制款,甚至还有1993年跟瑞士手表大牌劳力士唯一一款联名的女士手包。
那款联名手包是王丽去年过生日的时候,段玉生专门托朋友从海外买来的,由于限定和关税的问题,花了近170万。段玉生清晰的记得,当初王丽看到这款包的时候那兴奋的样子。这也成为了王丽最喜欢的一个手包,她认为这个包包总是能带给她好运气,那晚去见江洋的时候,也就是拿的这款包。
可现在那个包静静的躺在垃圾桶里已经两个月了。
庄园里请来的菲律宾佣人打扫卫生的时候不敢处理,每一次都会小心翼翼的把垃圾清除掉,把这个包留下。但每一次放回衣帽间,都会被王丽再次丢进垃圾桶中。
“丽丽,这可是舅舅花了一百多万从瑞士弄过来的,你就这么扔了多可惜啊。”
段玉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王丽轻声说道。
王丽看着窗外道:“不舍得花钱就不要买啊,买了还不让我扔,真奇怪。”
段玉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于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甥女,段玉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起段玉生跟王家的渊源,要从王丽的祖父开始说起了。
这也是段玉生心中最不忍回忆的一段历史。
三十多年前,正是全国大饥荒最严重的时候,粮食的严重匮乏让百分之九十的人吃不上饱饭,每天一顿窝窝头显然成了大多数家庭梦寐以求的事情。郊外的草根,树皮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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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被老百姓啃成了光秃秃的一片,肉眼所过之处,凡是绿色的植物,能吃的全被吃光了。
皮鞋,皮带,所有牛皮制作的东西通通被拿去煮汤喝了。
大饥荒之时,人无颗粒之食,而后食野菜,无野菜而食树皮,无树可剥时便食观音土,更有甚者——人相食。
以子而易,忧锅中之肉不忍下食,活生生的一副人间惨相。
段玉生就是被“易子”的其中一个,那年他才仅仅只有八岁。
他早已忘记了生父生母长什么样子,奄奄一息的段玉生只记得父亲在耳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等我儿死了以后你们再动手,我儿怕疼。”
母亲抓着段玉生死活不肯撒手,泣不成声,跪在段玉生的父亲面前祈求:“我宁愿饿死,我也不能看着我儿就这么去了别人的锅里……”
段玉生的父亲推开了她的手:“玉生已经病了,救不活了,就当是为了他的弟弟妹妹了……”
再往后,段玉生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直到段玉生再次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房屋中,有个姑娘正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看,同样八九岁的年龄。
女孩见段玉生醒了,便惊喜的朝着门口喊:“爹!他醒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窝窝头,递给段玉生道:“娃儿,吃吧,吃了能好些。”
段玉生看到窝窝头的时候眼睛都绿了,犹豫了大概一秒钟的时间,随后便一把抓起窝窝头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女孩在一旁看的捂嘴偷笑,段玉生觉得不好意思,坐在床上转过身去,继续吃。
后来段玉生才得知,救下自己的中年男人叫白世东,白家在江浙一带曾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后来战乱往北逃荒,一大家子人就这么全部走散了,其中也包括白世东的老婆,最后只有一个女儿陪在身边,也就是看着他偷笑的女孩,名叫白绫。
白世东带着女儿白绫寻找家人的途中,刚好看到了被推向灶台旁的段玉生。白绫惊讶的捂住嘴巴,这种人间惨状是这个大户人家的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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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从未见过的。
白世东赶紧捂住了女儿的眼睛,白绫拉了拉父亲的手道:“爹,那个娃娃,还活着哩!”
或许是缘分到了,或许是白世东实在看不下去,用半袋粗粮和一些盐巴换回了奄奄一息的段玉生。若是晚上半个时辰,或许这个男童就成了野外中的一锅肉食。
这群人拿着粗粮和盐巴,有个妇女泣不成声:“不知我儿有没有这么好运,能有好心人带走啊……”
两个奄奄一息的孩童相换,多半就是为了在吃的时候避开那句:虎毒不食子。
段玉生得救了,但他们自己的孩子,或许现在已经……
白世东在段玉生的胸前开到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段玉生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后面是他的族谱。
饥荒混乱的年代,白世东就这样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娃娃,一边靠着些中医本领和以往的积蓄小心翼翼的活着,一边寻找着自己的亲人。
这一找就是十几年。
白世东最终在华洲定了居,而段玉生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白世东的义子。
私下里,白绫很多次让段玉生跟自己改成一个姓氏:“我爹姓白,我也姓白,你以后就是我的亲弟弟,你叫白玉生。”
段玉生看向白绫的眼神有些复杂,开口道:“我姓段,我不姓白,我不要做你的亲弟弟,但世东爹爹是我爹,是我真正的亲爹,我给他养老。”
白世东得了一场重病,最终还是撒手走了。
临终前,白世东拉着段玉生的手单独说:“玉生,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白绫,爹也一直没让你改这个姓氏。要是她同意,你就把她娶了吧,这门婚事,爹同意。”
段玉生一生没哭过,这次哭成了泪人:“爹,不管以后能不能娶白绫,我都照顾她一辈子。她在哪,我在哪,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我会替你好好守着她。”
窗外的阳光和煦,看着坐在凳子上一半撒娇一半幽怨的王丽,段玉生从以往的记忆中抽回,眼眶中多了一丝的红润。
这丫头,跟她妈妈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