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左右,有人来传唤,让我到梅池宫侯驾,我赶快梳洗打扮了一番就向梅池宫赶。
赶到梅池宫,宫里的两名侍儿在廊前先迎了我:“玉夫人安好。”
我由她们服侍着去了鞋履与身上的披袍,径向殿内走,却看到夏婴笑吟吟地迎了过来,迎面深施一礼道:“玉夫人安好,妾恭侯多时了。”
我将手虚扶一下,道:“妹妹免礼。”
夏婴笑吟吟地引我入坐,亲自奉了一杯茶过来。
我接了茶,看她那双小手莹润娇柔得象是没有骨头一般,十个指甲盖上用凤仙花精心地染成娇艳欲滴的血红色,不由得心下一软,这么美的手,连我看上一眼都想上去摸一把了。
夏婴又笑吟吟地端了几样茶点放在我的面前,轻声道:“这个点心是大王午时赏的,夫人也请尝尝。”
“大王果真痛着妹妹,连这点心果子都想到了。”我盯着她一笑。
夏婴掩口一笑,耳边那一对翠玉耳坠子轻轻一摇,发出一声脆响,一对嫩嘟嘟的耳朵粉乎乎的,如同粉雕玉砌一般。她额头饱满宽阔,一双眉毛被修得整整齐齐如同嫩柳,那一双漂亮的柳叶弯眉下面一双美目娇俏婉转,只轻轻一瞥便有那百万种风情在里面。
这姑娘本来年岁就不大,干脆给自己梳了一对双丫髻,又在上面坠了些珠花作饰。要知道这双丫髻多是孩童和未出阁的少女才梳的,宫里的贵人们多是不敢梳这样的发型,一来怕会显得不够庄重,二来也是怕这已为人妇的身份配不起这般清纯的妆束。
偏这个夏婴,不但大胆地梳出了这样的髻来,还饰了这么多珠翠在上面。看上去虽然显得幼稚却也颇有些趣味。
“妹妹是哪里人啊?”
“回夫人的话,妾身是魏国人。”夏婴浅笑应答。
坊间传言,魏女多情,楚女多姿,赵女高雅,韩女娇柔,燕女豪放,秦女温厚……这大秦王的宫殿里,果是哪一国的美女都不缺的。同样是魏女,这夏婴的风情倒是更胜了他人一筹。
不但这眉目间风情万种,这一身打扮也是风骚得可以啊。
那一袭桃红色的紧身小襦裙把她那丰满的小身段勾勒得极有风致,圆润的小腰被四指宽的鹅黄色腰带一束,更显不盈一握,想起昨天我突然冲进来,嬴政正抱着她瞎摸乱啃的样子心下一动,这般尤物,倒还真是他的菜呢,怪不得这么多天留恋于此,别的宫里倒都顾不上了。
想到这里,不免又抬眼多看了夏婴几下,但见她那满眼春波盈盈如水,想来那混身骨肉也全是春水做的吧,倒是刚好合了嬴政的心思口味。这么想着,心下又是酸溜溜地一阵窃笑,抬头打量了殿内,猜想着小四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被妥善安置。要说嬴政也是奇怪,哪儿不好藏,倒是要把小四藏在这里。
正自思量间,却听门外有人传唤:“大王驾到。”
我和夏婴忙不迭地俯身恭迎。
嬴政已经大步走了进来,随口说了一句免礼。
我还跪着没动,夏婴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将他身上那件阔大的长袍取了下来,又帮他解开腰带,脱下深衣朝服,又取了件家常的袍子过来给他换上。
这一切做得极为伶俐乖巧,看来这丫头倒真是个会伺侯人的。
嬴政瞟了我一眼道:“来多久了?”
“申时左右有人到清和宫通传,臣妾就赶快过来了。”
嬴政一笑,回头瞥了一眼夏婴:“已经认识了?”
“是,”我还没有开口,夏婴已经赶快接了口“玉夫人与臣妾很是投契呢。”
我冲着她浅浅一笑,暗道这个姑娘机灵有趣,却又觉得她这般多话未免有些轻浮了。
嬴政落了座,一杯上好的香茗已经由夏婴奉到手上。
嬴政接了茶在唇下一顿,却将杯子放了下来。
“上好的雨前春,陛下可尝上一尝?”夏婴笑道。
“雨前春是好茶,可惜在你手上这份脂香里了。”嬴政看了她一笑。
夏婴闻言略感尴尬,红着脸低下头:“陛下恕罪,臣妾现在就洗了手,再给陛下沏上一杯。”
“好啊。”嬴政用手指挑了挑她的下巴,宠溺地一笑“那寡人就等着喝你的好茶。”
“玉儿,陪着寡人四处走走去。”他缓缓起身冲着我微微一笑。
我跟在他的后面向殿外走去。
梅池宫里的梅树纵横杂落足有一百来株,梅园后面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屋,我看见小四的时侯,两名小宦官正服侍在他榻前。
他面色依然是腊黄的,侧身躺着,气息还算均匀,看上去已无大碍。
“微臣见过陛下。”一见嬴政进来,小四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爱卿免礼。”嬴政上前一步将他按回榻上“只我们几个人,你不必这么多礼,今天可好些了?”
“微臣无用,反劳陛下挂心,今天是好得多了。”
“那就好。”嬴政看着他微微一笑“此番如此凶险,李爱卿得以脱困,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只在此安心静养便好。”
“拙荆可有消息?”小四急急忙忙地问。
嬴政淡淡地摇了摇头:“已责蒙恬四处查找,若是有了消息,定然会第一时间报于寡人,爱卿切莫焦躁。”
小四咬唇不语。
我站在嬴政身后听他们两个这么说着话,二人言语之间颇有默契,我倒是一句话也插不上了。
嬴政又安抚了小四几句,这才回过头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呆站着干什么?还不把参茶奉上来。”
我这才如梦方醒,从一旁的宦者手里接了参茶双手奉了过去。
嬴政接了参茶,用汤匙搅了几下,奉到小四口边:“想来已经不烫了,爱卿尝尝。”
小四口称不敢,可还是在他手里喝了几口。
我看着他们两个这般亲昵,怎么突然感觉心里面怪怪的。
眼看着小四喝完了参汤,这才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道:“夫人无碍了吧?”
“是。”我轻轻弯腰一福“有劳李大人挂怀,托大王鸿福,臣妾已然无虞。”
“夫人是有福之人,惜福自有善报。”小四也把头略略一低,算是还礼。
突然感觉有些无话可说,嬴政干咳一声,淡然起身,又嘱小四好生养息,挥手示意我随他出门。
小四谢了恩,却也没再多言,只微微躬了躬身恭送我们二人离开。
出了门这才松了口气,这颗心已经悬了一天了,却没敢露出半分声色来。我知道,现在我对小四流露出过多的关心,只会对双方不利,我倒不觉得嬴政会吃醋,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介意自己的大臣和后宫瓜葛过深。
“放心了?”嬴政走在前面突然一笑。
“有陛下作主,臣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低头应道。
嬴政回过头来看了看我:“他此番为了救你,可是连命都不要了啊?”
我被他盯得紧了,只得抬头迎了他的目光道:“李大人是为了心里的一个公道。”
嬴政嘴角一斜,淡淡地笑了:“关了你几天,好象说话有分寸多了。”
“臣妾此番死里逃生,多亏了陛下鸿福庇佑,自当惜福珍重,不敢再造次莽撞。”
“托寡人的鸿福?”嬴政随手抚了一根梅枝随口问道“何出此言?”
“相信这世上除了陛下,再也没有人能够请得动赵太后了。”我低声答道。
嬴政再次回头看我,我抬起头迎视他的眼睛,感激之情暗溢。
他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淡淡地说:“回去吧。”
他走在前面,高大的背影象一座山。忘了上次这么从背后注视他是什么时侯,突然觉得这个背影即陌生又熟悉,他不动声色地承载了那么多东西,为何以前我却从未真心替他想过。
我快走两步伸手帮他拢了路旁的梅枝道:“陛下,当心这梅树枝子刮了脸。”
他低下头冲我一笑:“你是我见过最奇异的女子,那么多天没把你打残,倒是把你打机灵了。”
我抿了嘴角没有出声,他轻轻地将我的手一挽“走吧,夏婴的茶想是已经沏好了……”
我又在梅池宫里喝了几杯茶,又与夏婴闲话了几句,便起身告辞,陛下还要临幸美色,再多坐一会儿怕是要煞风景了。
在宫里这几天,我没有再次看望小四。不是我心下不挂念他,是因为我知道彼此见过那一面,知道对方没有性命之忧就已经够了,多语只会生事。
小鬼就呆在小四那间小屋附近默默守护着他,万一有什么事会及时告诉我的。
下个月便是上巳节,上巳节又叫女儿节,其时民间要祓除畔浴,宫中的美女贵人们也要盛装游园,折柳摘花,其时还有女巫主持祭礼,祈福免灾,更要大行仪式,为各宫的贵人们祈求子嗣。
相对于别的节日来说,宫里的女人们对这个节日更加上心,早早的,各宫里的美人们已经开始为此事忙碌了。
我自上回受了牢狱之后,行事更加低调,没有闲事绝不出门,出了门也不与别人多说闲话。这次过节,我只让宫里的宫人们专心制备服秩就好,切莫多语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