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被拽得心烦,以为是银,头也不回试图甩开。刚甩开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道狠狠地按在地上,怎么也抬不起来。
这样拥挤的人潮下,此人将小夜按倒匍匐前进,动作极为敏锐,换做普通人怕是早已被人群踩成肉饼,此人却如水蛇一般贴着地面躲避了所有人的撞击。
小夜被他拽的头晕目眩,眼前呼啦啦全是各种各样的腿穿着各种各样的裤子,着实多彩。脑袋早就蒙圈了,这是怎么回事,看着舞狮吃着糖小猪怎么就倒在地上“游泳”了?
银在人群中已完全看不到小夜,知道定是被人钳制了,心下着急,深怕出什么不该出的事,于是急急地往人群外围移动。
那个衣着华贵的人此刻也东张西望,一脸蒙圈,好像在喊“到手的鸭子又飞了”。
小夜被风驰电掣地拽着跑,耳边风呼呼地响,这技能岂不就是那日安带她去竹林救银时的技能,心里暗想有了这本事逃跑不用愁,至少也不会轻易就被人追上。
忽的那人停下了,小夜还晕乎着脑袋天地仿佛都在打转,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血债血偿,你这一条命都不够还,便宜你了。”
小夜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血债血偿?我吗?偿谁的命?还很多条命?定睛看去,这人年纪很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身型瘦弱,明显长期营养不良,但个头挺高,衣衫近乎褴褛,脸上也不怎么干净,像个叫花子,一双手骨节分明,青筋突起,十分有力地抓着她的胳膊。关键问题是:我不认识他!他却指认我杀人,还要我偿命!这么大的锅我可背不起。于是小夜小心的一笑,道:“这位、公子,我们认识吗?你会不会寻错人了?”说着扬起下巴,指着自己的脸,意图让叫花子看清楚。
叫花子完全不理会,双目如鹰锐利而凶狠,手更加用力,捏得小夜嗷嗷直叫:“大侠大侠,有话好好说。”
谁知叫花子不但不好好说话,还抽出把匕首,直指小夜的喉咙。小夜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心里叫苦不迭:什么世道,我不过是想云游四海,怎么三天两头被人拿凶器指着,难道这人也是活死人冲着我的血来的?于是偷偷瞄了瞄此人的身体,衣服多处破陋,肉身完好,皮肉富有弹性一看就是生命力旺盛的年轻人,看来不是活死人,那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小夜心里纳闷,但这叫花子认死理,一定要拿她偿命,看看四下无人,身处灌木林深处,外面锣鼓喧天就算喊救命也没人能听见。一时间也没想出个缓兵之计,就在匕首割破皮肤渗出滴滴黑血时,周围传来一声呵斥:“于相!”
叫花子手臂一抖,小夜简直心提到嗓子眼,匕首靠在她的脖子上一抖岂不是就要皮开肉绽割破大动脉喷血而亡了!
只见林子里不知哪冒出来四五个头戴箬笠的男子,这箬笠十分眼熟,是白虎的人!再看衣领,各个都翻着白领,看来阵容强大,小夜心里早已阿弥陀佛感谢佛祖在天有灵再次救她于危难。
白领果然不容小觑,四五个人齐上配合默契,须臾间就解放了小夜,小夜一个翻身滚在地上。前方打做一团,小夜赶紧向安全的地方倒退着撤退,背后竟然撞到一个人,扭头一看,是个少女,身穿锦服,应时富贵人家的小姐,头发束了花髻,长发垂于身后,玲珑脸蛋,淡眉大眼,这水灵灵的大眼睛可真的能滴出水来了,但并不娇柔,反而透出大海般澎湃的英气。小夜此时满心庆幸自己又死里逃生,哪还有功夫欣赏美女,就在此时,一支断箭忽得设在她脚边,吓得小夜差点没跳起来,此地危险不宜久留,于是拉起少女奔出了灌木丛。
灌木丛中,叫花子被五个白领围堵,看来胜算渺茫,没想到叫花子十分灵敏,几个转身便突破围堵,看来身手了得,但以一敌五终归是占不到便宜,他倒十分识时务,完全放弃抵抗,拔腿就跑,那五人自然是紧跟了上去。
小夜拉着妙龄少女的手跑了许久,远离了人声鼎沸的闹区,估计这在路人眼里已然是一副甜蜜恋人的私奔现场。小夜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转身看了眼少女,少女似乎并不很累,体力甚好,目中含怒,小夜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男人,拉着素未谋面的妙龄女子的手跑了这许多路确实失礼,赶紧撒了手,尴尬的笑了一笑,道:“小姐莫慌,方才危险,不得已才拉着小姐跑的,这里太平了,那、就此别过。”说着抱了抱拳,转身扬尘离去。
少女停在原地看着,目光渐渐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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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街上晃悠,这么一闹再没心情去庙会了,看来似乎是自己的血太香了特别容易被狩猎,方才又是千钧一发,死生一念间,背冒冷汗。忽又想到白领喊叫花子“于相”,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如今二朝被蛇咬十分怕草绳,深怕再出事端丢了小命,突然很想念银,在路上站了半天也不知该去哪里找银,于是悻悻地回了观日阁。
回到观日阁,小二见她一身泥土,独自一人提早回来,一时傻了眼,小夜有气无力地问:“那位公子可有回来过?”
小二愣愣地摇头。
小夜叹了口气,道:“若见他回来就告诉他我在屋里了。”然后萎靡不振地上了客房。
小二看着她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心想:这是失恋了?我就说嘛,那位公子人中龙凤,怎么可能会看上他,何况他还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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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花子四处逃窜,五白领穷追不舍,一路下来,叫花子已是伤痕累累,奈何忍着疼痛也要跑,原来他就是白虎部一直追查的涟的死卫于礼之子于相。
当年涟府大火,一应家丁全部遣散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于礼送走于相后又偷偷折回涟府,从此就再没有回到于相身边,而后涟失踪,涟之女小夜却莫名出现在白山,昏睡一年,醒来后成了个不会说话的傻子,被夫人收留。于相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流落街头,他是唯一活着的且与涟府有关的人,像个逃犯一样被人追查,终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过得相当凄惨,但他从没忘记爹爹和涟殿下的教导,知道涟府事出有因,自己绝不能被抓到深怕对涟殿下不利,便一边暗地里寻找涟殿下的踪迹,一边日日习武练功,丝毫不曾懈怠,日复一日倒练出些独门武艺,加上常年被追杀,十分善于隐匿。
曾经被两白领追到,已是抵挡不住险些被抓,幸而当时有个黑衣人半路劫了那两白领,可如今面对白虎部五大高手,怕是怎么都应付不来了。于相被追堵到死胡同,背靠着墙,前面三人,墙檐两人,围得丝毫没有活路,白领道:“我们不会要你性命,只要你跟我们回去。”
于相并不动容,一脸视死如归。
几个白领互相使了眼色,决定要开硬的,刚要动手,墙檐上两人突然坠地,其余人等大惊,上前查探后竟是手筋脚筋被挑断,虽不大伤,但一时半会动弹不得了。
于相也傻了,他已做好自裁的准备。
剩下三个白领中撤出一个四下查看,周围并没有人,连一丝气息都没有,就在此时,空间开始扭曲,胡同里腾起重重大雾,是迷障。三白领虽见多识广,但这毫无预兆就布了迷障又断了两人四肢经脉,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雾越来越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几个人近在咫尺却看不清楚对方。于相感到有个人套住他眼口,飞身跃起,转眼出了迷障。
白领几人在迷障中摸索,路逢高手不敢轻举妄动,待大雾散去,胡同已恢复正常,但于相却已了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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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相被挟持着走了许久,来到一条静谧的巷子,进了间空置的小屋,屋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是一间在普通不会的民宅,但灶台下竟有密道,通往密室。
于相被拖拽着进了密室,身上伤口已开始乌青,有刺骨的疼痛,于相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便靠着密室的墙,道:“要杀要剐随意就是。”
对方并未搭话,而是扯下他的头套,于相这才看清对方面容,双眸平静如一潭深渊,温温柔柔冷冷清清,肤似美玉,一头青丝简单地用金丝嵌宝石编金带束了垂在身后,整个人看着清瘦柔弱。这不正是这几日时刻跟在小夜身边的男子!
于相眼露愤怒,方才还差点要了小夜性命,此人是来报复的吗?
银并没有理会他的愤怒,衣兜里掏出个琉璃瓶递给他道:“你的伤都是外伤,但白虎部的利器大半带毒,此药可解毒。”
于相并未接过,依旧干瞪着眼。
银把药放在他手边,又道:“你这些日子在此静养,伤好之前莫要再出去,如今行踪暴露又受了伤,很容易再被寻到。此处无人知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吧,不日我再来寻你。”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于相一脸诧异,一把抓住银的手臂,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