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阳照屁股了,小夜依旧呼哧呼哧地睡着,之前一阵子都在秦妈妈处,一堆小孩挤在一个屋里打地铺,着实没睡过几个好觉,如今一人一个房间,还有一张舒适的床,自然是要好好补觉,却听得房门被敲了个震天响。
小夜气急败坏的跳下床,拉开门,却见金二少站在门口,也是气急败坏。
边上站着大丫鬟,替主子开口训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二少爷要去书房,你怎么不起来伺候,难道还要二少爷伺候你不成?”
小夜这才想起来金二少辰时要上书房,但她并不当回事,打了个哈欠道“等着”,说着把门一关进屋换衣服。
门口大丫鬟气道:“少爷,您看这都是什么人,夫人怎么把这种货色送来明华苑了。”
小夜一把推开门,挑着眉问:“姑娘觉得我是什么货色?”说着一把拉过大丫鬟的手暧昧地摸了摸。
大丫鬟气的都快哭了,连连喊:“少爷,您看,这,这。”说着捂着脸跑开了。
小夜在背后偷笑,金二少兴趣昂然地看着好戏,转而又厉声道:“要迟了,一会先生责骂起来都是你的不是。”
小夜撇撇嘴,甩着膀子跟了出去。
来到书院,先生果然已经在等了,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据说德高望重。金二少走上前去,恭敬地给先生行礼,先生点了点头,请金二少入座,又看了小夜一眼,小夜这才懒洋洋地行礼。
书院里,先生摇头晃脑地教,金二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小夜几乎是在呼呼大睡了,引得先生频频摇头,金二少也甚是惊讶,这次母亲选的伴读还真是别具一格。
一连几日,金二少都乖乖地上书房,上课认真,下课不忘做作业,完全不像传闻的那般纨绔,倒是日日趴桌上睡觉的小烨才更像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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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金母找明华苑的大丫鬟了解新伴读的情况,大丫鬟可算找到出气口了,一股脑把小烨说得个体无完肤,什么“目无主上”“下流无耻”“没教养”“懒惰成性”“好吃懒做”能想得出的词全用上了,金母听着并不见动怒,只是淡淡的说“知道了”,大丫鬟失望而归。
麽麽道:“这个小烨确实不合规矩,连夫人赐名都敢驳了去,莫不要带坏了二少爷才好。”
夫人抿了口茶,道:“明明(金二少小名)这几日倒是按时上书院了,先看看吧。”
几日相处下来,小夜发现金二少其实挺孤独的,府里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好没意思,原来富家少爷虽然锦衣玉食,但精神世界实在贫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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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又去书院,小夜垂头丧气,天天去书院,这真的是纨绔的金二少吗!不管他是不是纨绔的金二少,小夜已然不想再趴桌上睡觉了,突然站起身捂着肚子嚷着:“哎呀,肚子疼肚子疼,我去茅房。”说着拔腿直奔茅房。
书院里一众富家子弟纷纷侧目,金二少想着:这是闹哪出。果然,小烨再没回来,难不成掉茅房里了。
一下课,金二少就冲到茅房查人,茅房里空空如也,哪还有小烨的影子,又一路跑回明华苑,小烨竟然在明目张胆地玩弄金丝雀,金二少一个箭步上去抓住小烨的胳膊,小烨回头不以为然了瞟了一眼,以为金二少要趁机训斥,没想到金二少竟然双眼眯成月牙,嘻嘻一笑,顿时二人心照不宣,臭味相投。
次日,后日,大后日,两人彻底开始勾肩搭背,每日辰时便背着书包溜出去玩耍,或是去聚贤楼吃酒,或是去赌场小赌怡情,待到下课时才回府,好像依旧每日乖乖上书院一样。
七日后,金二少觉得不能太嚣张,想来以前那些伴读都是因为伴读不利跟着少爷出去玩耍被撵走的,这个小烨还挺有意思,金二少并不想他被撵走,于是提出要隔三差五去书院装装样子,小烨一脸不屑,道:“我可不去,你自己去吧。”
金二少横着眉道:“你是伴读,当然得跟我一起去!当心母亲责罚。”
小烨眼咕噜一转,凑过去道:“你就说我拉肚子未好,去不了了。”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那,你就说我拉肚子拉死了。”
金二少噗嗤一笑,哪有人咒自己死的,竟然还是拉肚子拉死的。无奈劝不动小烨,只得自己去了书院。
先生果然问起这几日为何没来,金二少这个愣头青还当真就说“伴读拉肚子拉死了,在家给他办点后事”,先生也是个妙人,听得满眼伤怀,道:“节哀顺变。”
当日放课后,金二少逛着马路一路玩耍到晚饭时才回金府,却被金母传话说来德华苑用晚饭,一进德华苑,先生竟然也在,金二少立时傻了眼,先生定是来给母亲汇报近况的,只听先生先开口道:“听闻府上二公子的伴读拉肚子拉死了,好歹老夫也教过他几日书,师徒一场,特地前来悼念。”
金母已然知道这二人捣鬼,道:“先生果真仁善,那小烨是明华苑的,这么大的事明明也不跟我说,不如饭后一道去看看。”
先生笑眯眯地应下。一顿饭吃得金二少背后冷汗直流。
饭后,一行人来到明华苑,来开门的正是小烨,小烨一看金母和先生怎么一道来了,心里诧异,后面跟着的金二少拼命给他使眼色,小烨这才反应过来,半晌悠悠道:“不好意思,今日头七回魂,我就回来看看,让您受惊了.....”
此后,金二少被罚跪,小烨被罚二十大板,金二少好一通求情,小烨挨了十板总算是停下来,之后二人被罚禁足。小烨拖着一屁股血回到房里,吁着气躺下,心想:金二少还真够笨的,居然真说她拉肚子拉死了,大户人家好吃好喝果然伴着高风险。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金二少蹲在床边,差点吓得跳起来,以小夜一身黑血,这点伤早就好了,但又怕金二少怀疑,只得继续装疼,“哎哟哎哟”喊了几嗓子就把金二少糊弄过去了。
之后,金二少时常来偏房看小烨,时不时带些好吃的好喝的,吃点小菜喝喝小酒几乎成了每日最大的娱乐。可是整日呆在明华苑,实在无聊的很,二人抱着酒坛无力的叹气,再美的酒也索然无味,十分想念赌场。小烨一个翻身坐起道:“可有骰子?咱们赌两把!”
金二少两眼放光,立即回屋去拿。
二人蜗在偏房玩了一会,总归两个人玩有点单调,于是挪到院子里,关起院门,合着几个小厮丫鬟一起赌了起来。
金府一向规矩严明,赌博是命令禁止的,如今聚众赌博大家都有些提心吊胆,不过自从小烨装病装死挨了板子,这群油滑的小厮丫鬟就集体默认他为炮灰,反正被撵走的伴读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多他一个不多。
小烨竟是个赌博好手,十把里能赢个七八把,几日下来,钱袋子已是鼓鼓囊囊了。
大丫鬟对小烨早就怀恨在心,特地等小烨攒了些脏钱才去报了金母,金母震怒,即刻赶往明华苑,果然抓个正着。
一群人抖抖索索跪了一院子,被罚没收赌钱,月钱充公,大家都暗暗吁了口气,只是罚钱,并未撵人。而对于肇事者小烨自然是要严惩,责罚五十杖,金二少一听断是不从,上回的十大板就丢了半条命,养了大半月,这五十大板可不得小命不保,于是揽下所有黑锅,口口声声说是他自己太无聊了逼着大家赌的,小烨只是运气好赢得多了些而已。
金母本就极疼爱金二少,又向来知道儿子为了让她撵走不顺眼的伴读,总是逼着伴读一同花天酒地,如今他自己认错,那肇事者必然就是小烨。可即便真相如此,儿子却是急着袒护小烨,说得头头是道,总不能重罚宝贝儿子吧,软硬兼施后,只得减轻惩罚,没收赌金,继续闭门思过。
金二少对明华苑里的奸细积怨已久,此次被金母逮个正着明显是有人通风报信,立时把大丫鬟赶出明华苑,贬为粗使丫鬟,任凭大丫鬟哭得楚楚可怜,却也无济于事,自此,金二少在明华苑成了名副其实的主子,再无人敢脚踏两条船。
经过此番,小夜对金二少刮目相看,是个讲义气有骨气有担当的,此后对金二少也不再那么不屑一顾了。
小烨频频干出些不上道的事,还对金二少颐指气使,先后不少人向金母打小报告,但金母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聚众赌博事件,金母看似震怒,却没有重罚,金二少稍一求情就从轻发落,一旁麽麽不禁问道:“夫人挑人一向谨慎,此番为何这般纵容?”
金母叹了口气道:“之前我给明明物色了那么多伴读,他都想方设法让我撵走,如今这个小烨却死死护着,明明从小就缺个玩伴,也许小烨很适合。何况这个小烨不过是贪玩罢了,人倒是个正的,自从明明有小烨为伴,就断了那些个狐朋狗友,偶尔花天酒地玩乐一番倒也不打紧,明明开心就好,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