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一连几日小夜都闷在“一方小院”里足不出户,十分老实。
小夜日日在院子里顶着太阳摆弄园艺花草,基本上院子里的草木被拔了个干净,一片狼籍。
一日午后,安提着食盒,独自来看望小夜,见院子里满地的花草泥土,会心而笑,掂着脚走了进去。屋里屋外寻了许久,才发现小夜躲在阴凉的廊道角落的长凳上呼呼大睡,一身短打便服,脸上身上还沾着泥土。安摇摇头,轻轻地在一旁坐下,静静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夜翻了个身险些滚下长凳,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发现安正一派端庄地坐在边上,揉揉眼睛道:“你怎么来了?”
安把食盒放到小夜面前,一边打开一边道:“在外面玩的好吗?这几日回来也没见你,就来看看。”
小夜毫不客气地抓起块桂花蒸糕,一把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多谢安姐姐的桂花糕,姐姐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安笑了笑,心想一得了好处就卖乖,确实适合行走江湖,道:“你在王府时倒是安分得很。”
小夜想了想白山时的放飞自我,叹口气道:“这里自然不比白山逍遥,我还是安分点省得给族后和族王惹麻烦。”
安噗嗤一笑,指着小夜的脑门道:“贫嘴”,又道:“往日里夫人待你不薄,也不见你这般乖巧懂事,如今倒是知道怕了?难道雪会打你罚你不成?”
小夜又拿起一块桂花糕,道:“唉,姐姐快别取笑我了,我不过一个弱小女子,如何承受得了帝王之怒。”说着咧嘴一笑。
安无奈地摇摇头,问道:“之前都玩了哪些地方?”
小夜越发郁闷,道:“别提了,哪都没去,就在白云镇。”
“哦?”安有点不解,问:“白云镇你不是之前就去玩了数月,是什么这么吸引你?”
“唉,时运不济,祸不单行。”小夜仰天叹气,回想在白云镇的日子,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安稳美好的回忆竟然是在金府,出了金府又被银算计得白死一回,银这家伙时而活泼亲切,时而阴险狡诈,实在难以琢磨,于是问道:“你了解银吗?”
安略感诧异,小夜向来不关心周围人事,道:“怎么,你想了解银哥哥?”
小夜扭着眉毛,其实她并不想了解银,但也不想又被他算计了去。
安看小夜一脸犹豫,道:“我也不十分了解,只听旁人都说银哥哥自小就颖悟绝伦、巧捷万端,且别具一格,从不拘泥于政教,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小夜心想,跟上回聚贤楼里白虎灵的描述大致相同,没想到银的口碑还不错,你们是不是都被他美好的外表给骗了。
安想了想又道,“听说这四海八荒没有银哥哥不知道的地方,跟着银哥哥一同出游可有意思?”
小夜的眉心越发皱得紧些,幽幽叹道:“一言难尽。”
安看着小夜这副别扭模样,实在想不出这两人是如何结伴而行的,问道:“听说你跟于相对战身受重伤?”
小夜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连叹气。
安见生性活泼的小夜这么垂头丧气,十分关切,问:“现下可好了吗?要不要寻些补药?”
小夜摇摇头,道:“不用了,有什么补药不如拿去给白虎家的嫡子吧。”
安掩口而笑,道:“亏你还记得,白虎铭可被你坑惨了。”
小夜吐了吐舌头。
安站起身,道:“瞧你又在折腾院子了,对了,五日后府内设宴,你也准备准备吧。”
小夜问:“什么宴?难道又有喜事?”
安点点头道:“算是,北朔家族前来道谢。”
“道谢?北朔?”小夜听不明白。
“北朔家是北方驭风一族,据说北朔长子北朔天遇难时被我族人救了,特前来致谢,其母亲北朔夫人是朱雀一脉大当家的堂妹。”
小夜被人物关系绕得稀里糊涂,懒得深究,便点头如捣蒜,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安也知小夜心不在此,便也不再赘述,又嘱咐了几句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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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吃完桂花蒸糕,咕嘟咕嘟喝饱了水,又开始园艺事业。
汗流浃背地松土、翻土,从屋里翻箱倒柜找出种子,小心地撒进土里,并且每一粒种子都以一滴灵血浇灌,事毕,对着一院空荡荡的苗圃郑重地拜了一拜,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欧姆(二合),啊呵(呵,只哈气),吽,喔指啦(二合,啦,弹舌)古乎(弹舌),钵的摩(二合)西(河北中部音)替(重读),吽!”(《莲花生大士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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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王府内再次热闹非凡。清早,一行人马就在王府门外排开,一直排到大街,声势浩大。
半上午时,街上热闹起来,一袭车马缓缓前行,前后两顶八人大轿徐徐而来,金色的流苏垂于四周,赤色的帷幔随风微动,尽显雍容华贵,车队浩浩荡荡之势,真可谓“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
八人大轿来到王府门前缓缓停下,后面轿子上下来一位公子,身着锦衣,脚蹬云靴,身型挺拔,剑眉横立,目如流星,一脸正气,刚正不阿,乃北朔世子北朔风。
世子大步走向前轿,躬身撩起帷幔,恭敬道:“请母亲移步。”
轿内伸出一只白净的玉手,无名指上戴着枚别致的鱼骨戒指。玉手扶住世子手臂,一位雍容的夫人款款走出轿撵,高高盘起的发髻,精雕细琢的容颜,虽然已年过中年,但举手投足满是风韵贵气。
夫人怜爱的看着世子微微一笑,便朝王府大门走去。
王府门前总管早已准备得当,立即行礼道:“请夫人和世子移步花厅,族王和族后已恭候二位多时。”
夫人点点头,眼中波光灵动,携世子进了王府。
来到花厅,上首正是年轻的族王雪和族后安,边上是银和夜,下首立着三贵族大当家清源夫子、白虎宏和朱雀纹。夫人急急走上前去,附身行礼道:“朱雀瑶拜见族王族后。”
世子也行大礼道:“北朔风拜见族王族后。”一眼看向安,肤若凝脂眸含春水,天下竟有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子。
安急忙上前将北朔夫人扶起,道:“北朔夫人为何行此大礼。”
雪道:“北朔与我族向来交好,北朔夫人贵为一族之母,不必多礼。”
三贵族齐齐向北朔夫人行礼,北朔夫人携北朔风一一回礼。朱雀纹看着堂妹和侄子强忍着激动,立在一旁。
众人坐定,北朔夫人细细端详王室几人,在雪和银年少时曾见过几面,年少时的雪目如星辰、气宇不凡,如今更添几分霸气;族后安端庄大气、气质高雅,确是一对璧人。又看向银,年少时的银双眸灵动、个性乖张、不拘一格,虽然温温柔柔,却也冷冷清清,现下当真清瘦虚弱了许多,也沉静了许多;边上的小女孩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小王姬夜,容貌气息均不似王室,确实与凡人无异。
雪道:“北朔夫人和世子此番前来路途遥远,请用茶解解暑气。”抬手请夫人用茶。
北朔夫人抿了扣茶,开口道:“此番前来,主要为了我儿,前些日子我儿遇难时得灵血相救,特来感谢。”说着示意北朔风上前行礼。
北朔风听话地上前附身行礼,道:“那日被人暗算,身中剧毒,幸得一位公子施以灵血,才得以康复,据母亲辨别,应是某位贵族的公子所为。”
小夜看着此人剑眉横立,目如流星,一脸正气,总觉得有点面熟。
雪笑了笑问:“可知那位公子名号?”
北朔风道:“当时那位公子急于北上赶路,只告知他单名一个烨字,烨烨生辉的烨,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