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娃儿开心地接过,每逢金叔叔来总归有些吃的玩的,这回是两个小巧的镀金葫芦。小女儿开心极了,有模有样地端起一酒壶要给金二少满上,道:“金叔叔真好,最喜欢金叔叔了!”
金二少也乐了,直夸道:“哎呀,这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呀,极好极好!”
两娃喜滋滋地抱着小葫芦跑到门前玩烟火。小二也灌下了一杯酒,眯缝着眼睛,贼笑道:“不如你也生一个!”
金二少斜了一眼,没搭理。
小二一脸的不怀好意,道:“你家大哥和你母亲就愁着你的终身大事呢,那么多豪门闺秀,没看上的?”
金二少不以为意地扬扬眉毛,道:“豪门闺秀……绣花枕头还差不多!”
“那,小家碧玉如何?”
“无趣得很。”金二少有些惆怅,总觉得不管这婚怎么结,要么是强强联手,要么是强弱兼并,总归找不到心动的点。
小二贼溜溜的转着眼珠,看来时隔多年,金二少依旧走不出心结,可怜。
媳妇端上热乎乎的酥饼,道:“刚出锅的,趁热吃!”
金二少赶紧客客气气地接过,夸道:“你媳妇手艺比你好,这饼做得真香!”
小二满意地抓着媳妇的手,道:“二少爷喜欢这种实用型的?那感情好,我媳妇还有个妹妹,待嫁!”
媳妇听小二胡扯得不像话,使劲推了一把道:“胡说什么呢!没正经的!还实用型?”说着走开了。
小二哈哈哈地乐,这几年小日子过的确实挺美。转眼见金二少表情有些苦闷,赶忙敛了笑脸,道:“放过自己,立地成佛。”
金二少敷衍的笑了下,又一杯下肚,道:“我若走不出,便没法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更会委屈了新进门的姑娘,总将她们与一个故人比较,不公平。”
小二叹道:“你总想与她有个说法,你想亲口听她说,可若她不再回来了,难道你就这么等下去?”
金二少捏着酒盏,看着酒中自己的影子,当年涟殿下赠了绿发花簪给玄武嫡女做赠别,他就也想着送小夜一个美丽的兵器便能斩断这份牵挂,只做真正的好朋友,可事实并不奏效,至今也没能走出小夜的影子,不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不如小夜畅快自在无拘无束。金二少不禁长叹一口气。
这时,听到门口两小儿嚷嚷着跑进来,道:“爹爹爹爹,有个姐姐要住店呢!”
小二皱起眉头,这大过年的,大晚上谁还来住店?想来,许多年前,也是大过年的,小夜却来了。
金二少也纳闷,平日里小二忙里忙外,难得能坐下来好好地侃侃大山,今日他专挑了大过年的来侃大山,居然还被中途打断,想找个聊天说话的人竟然这么难。
小二走到大堂,金二少也好奇地跟了去,二人却都愣住了。
大堂里立着位姑娘,看着不过豆蔻年华,一身短打毫不拖泥带水,小麦肤色,大眼睛溜溜地转着打量着店里。
小夜?
时隔多年,小二已是两个娃儿的爹爹,金二少也不再是当年青春正健的少年,岁月在他们的脸上心上都留下了痕迹。而眼前的这位姑娘,除了个头长了些,完全像个冻龄人,着实面嫩得很。
小二眨了眨眼,结巴道:“你,你是?”
金二少也傻张着嘴,巴巴地等姑娘开口。
姑娘粲然一笑,道:“真是许多年没来了,好在观日阁并没怎么变。”姑娘走上前来,靠在柜台边,道:“小二,一间房!”
小二不禁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真是你?可是…可…你……”
身后的更传来金二少不知所云的呓语:“容颜不老,寿命绵长……”金二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不知该做何感慨,却已眼中朦胧,也许再过几十年,他已入土,而她仍容颜依旧,他真的只不过是她人生短暂的一隅,而她却是他扎进心里的一根长针。
姑娘打量着这二人,脸上笑意盈盈,重复道:“一间房!”说着拿出一定元宝“啪”地一声稳稳地掷在台上。
此时的小二居然完全不为银钱所动,只盯着眼前的姑娘,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这位姑娘好生面熟,敢问是否先前见过?”
姑娘爽朗一笑,道:“你可真是小眼无神,你变化这么大我都认得你,我没什么变化你却不认得我了?”
小二先是一愣,紧接着乐道:“小夜!”
小夜两眼眯成了月牙。
“真是你!”小二激动地差点要上去拥抱一番,“你还真没什么变化!我还真不敢认了!你这年轻模样,都可以管我叫爹了!”
“去去去!”小夜没好气道,真是多年不见依旧狗改不了吃屎……
站在后面的金二少一听果然是小夜,一个健步冲了出来,撞开小二站在小夜面前,笑得比哭还难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结巴道:“小,小夜!”
小夜惊讶地看着金二少,道:“大过年的你怎么也在?”
一旁的小二差点被金二少撞倒,踉跄了两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看着金二少这不成器的模样,除了叹气也只能叹气了。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小夜来了,金二少可以把想问的想说的都倒个干净,免得整日拿他当诉苦的罐子。
小夜依旧直爽,把包裹往桌上一摊,道:“看,我给你们带了礼物,也不是什么贵重的,都是沿途搜集来的。”
小二凑过去一看,还真没什么值钱的,都是各地的民俗小玩意儿。两个小娃娃倒是拍手叫好抓一个看一个,很是开心。还有一个同样开心不已的就是金二少,对这堆破烂也是爱不释手,怎么看都是喜欢的,完全不记得什么是正经事了。
贤惠又实用的媳妇又端出了酥饼和酒水。
小夜老居地咬下一口酥饼,看着两个小娃娃和这实用型的媳妇,赞美不已,道:“小二呀小二,你居然已经当爹了,竟然还找了这么贤惠的媳妇!”
媳妇笑得越发灿烂了,今晚已是第二个人夸她了。
小二自鸣得意地坐下,满上一杯,道:“那可不,我也算是上进勤劳的潜力股,不可多得呢!”
小夜呵呵地笑着,看来这小二是美上天了。转眼又看了看金二少,问:“金二少如何了?可有成家?”其实一眼就能看出他还没成家,否则大过年的为何跑到观日阁来跟小二侃大山呢……
金二少只咧着嘴傻乐,说好的“要把话说清楚”早已抛在脑后,只顾着眼下喝酒开心。
小二无语地督了眼金二少,真是扶不起的傻缺,于是试探地问道:“小夜啊,你说你一走这么多年一点音讯也没有,你兄弟金二爷可挂念呢,你可真是一点情面都没有啊。”
小夜呵呵地拍了拍金二少,笑道:“好兄弟,早听闻金家二少爷浪子回头,现已是独当一面的了,咱们是拜把子的,我自然是恭喜恭喜呀!”
金二少合不拢嘴地傻笑。
小二看着金二少傻缺的样子,看来真是无救了,活该走不出心结。小二叹了口气,扭头朝外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小二停了酒,怔着呆了,这眼神是越发直了。
金二少发觉小二的异样,其的视线也飘向了外面,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小夜见他两这样子,大过年的难不成是见鬼了?不禁转身看去。只见对面街角黑暗中立着一个人,乱七八糟的衣服裹着,身型高挑纤细,远远看去好像个地狱来的夺命死神。
小二一眼就看出那是可怜虫,只是心里奇怪,这可怜虫每日太阳升起时来,太阳落山时走,今天怎么大半夜的来了?黑暗中还真有点吓人。
金二少使劲眨了眨眼睛,他对这叫花子并不曾在意过,此时只觉得立在黑暗中像个死神,就差举起镰刀砍人了,着实瘆人,咕哝道:“大过年的难道还真见鬼了?”说着不禁抱了抱胳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小夜不禁好奇地转身看去,这一看就似乎望呆了一样,小夜松了酒杯,任凭酒洒了一桌,缓缓地站起身,失了心智一般朝外面黑暗的人影走去。
可怜虫发觉小夜朝他走去,转身就逃跑了,消失在黑暗中。小夜立即拔腿就追,这黑灯瞎火的,方向感十足。
待小二和金二少回过神来,小夜已一溜烟不见了,真是来也匆匆,去更匆匆。小二似乎察觉到,也许可怜虫在等的就是小夜,如果真是这样,也不枉日日日晒雨淋了。只是这金二少话还没说几句,就又错失良机,不禁闷闷地道:“又走了。”
许久,金二少才回道:“走了好,她本不该在这里。”
小二扭头狐疑地看了看金二少,金二少脸上很是平静,小二问:“想开了?”
金二少转头,浅浅一笑,道:“嗯。”
小二不解地看着金二少,怎么这样快就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