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就连忙看去,可对着桌子上的瓶子看了一圈,除了那个浑浊的瓶子,其它瓶子里面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徐老根却已经开始后退,口中还是惊呼道:“娃娃,都变成娃娃了!都变成娃娃了!”
我听得心里毛毛的,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明明什么变化也没有,徐军一看徐老根那惊恐的神情,里面发觉不对,口中却轻声安慰道:“爸!没事,我们不看,咱出去吧,没事的……”
我听着徐军那有些特别的语气,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宁静下来,似乎跟爷爷叫我的呼吸办法有着类似的作用,这才想起来,村长好像说过,徐军是城里有名的大夫,看起来真不是开玩笑的!
可徐老根却像吓破了胆,脸上越显狰狞,忽然挣开徐军的手,冲到桌子旁,拿起桌上的瓶子就往地上砸,口中还喊着:“我砸死你,我砸死你,别来缠着我,别来缠着我,别缠着我……”
我就看到顷刻间,徐老根就砸了两个瓶子,徐军连忙上前拼命拦住他,口中急吼道:“爸,你疯啦!”
可徐老根真的就跟疯了一样,推开徐军就要再砸,徐军连忙死死地拦住。可他虽然年轻,那里是中了一辈子庄家的徐老根的对手,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他急忙朝村长喊道:“乔村长,您快来搭把手,我爹他疯了!”
村长这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忙拉住徐老根。可徐老根却一身蛮力,两个人竟然也有些制不住他,村长死死抱住徐老根的腰,朝爷爷焦急地问道:“小姑爹,这怎么办呢?”
我也看向我爷爷,却见爷爷一手背在身后,侧着身子在抽烟,面无表情,可我在他身后,见到他背后的左手中抓着一个草环,也就是拇指大小,不知道爷爷是什么时候编的。
爷爷没有看村长,而是看着地上的太岁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这时,我见爷爷将那草环慢慢解开,竟然只用了一只手。我还没看清楚,草环就恢复成了一根青草。我顿时认出来,那是咱们这里特有的龙头草,是长在北边山坳子坟地里的一种草。
因为我和王二子小时候放猪的时候曾经让猪吃过,结果猪就疯得不成样,不停地狂声嘶嚎,追鹅撵鸭,弄得鸡飞狗跳。被爷爷知道后狠狠骂了一顿,说那东西是龙头草,是邪草,猪吃了都会中邪的,后来爷爷找了锅膛灰和在猪食里面给猪吃,才没了事情。
我想到这里,忽然心里一紧,再看到徐老根现在的反应,怎么看起来有几分像是当初那猪的疯样,莫非是爷爷在捣鬼?我也不敢问,只好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只见爷爷将龙头草又在手中搓捻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挫成一颗绿色的草球,这才对村长道:“掰开他的嘴!”
村长一听连忙照做,可徐军却不放心道:“你们要做什么?”
村长急道:“你就别问了,小姑爹的法子那铁定是不会错的,咱们不会害他的!”说着也不管徐军的阻拦,他连忙捏住了徐老根的嘴,而爷爷便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将那课草球塞进了徐老根的嘴里,随即一手拖住的下巴猛地往上一抬,就让徐老根将那可龙头草咽了下去。
不过这一幕只有我看的清楚,村长和徐军根本没看到爷爷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龙头草吃了之后会中邪的事情我是知道的,爷爷这样做,那不是要让徐老根学上加霜么?
可徐老根吞下之后,也就两三秒的样子,他就忽然恢复了清醒,茫然地看着徐军和村长,焦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抓着我是怎么回事?”
徐军连忙松开他,问道:“爸,你没事啦?”
徐老根诧异道:“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情?”这时,他看到一地的碎片和肉块,再看到徐军看他的眼神,他似乎有些明白,小声问道:“这、这些都是我做的?”
徐军苦着脸,不无埋怨道:“可不是么,我说爸,你到底是怎么了,到底看到什么了,让你这么害怕?”
徐老根茫然地我们,挠了挠头,若有所思道:“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好像就看到了瓶子里的肉块都变成了娃娃,都瞪着眼睛看我,一个个直笑,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然后我就感觉一股怒气上来了,我只想都砸了烂他们!”
徐军皱着眉头,古怪地看着徐老根,想了想道:“爸,你先别动,我去拿药箱来,我给你打一针镇静剂安神!”说着他就向外走去。
等他一出去,徐老根就朝我爷爷问道:“元先生,我这到底是不是撞邪了,我刚刚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好像有什么占据了我的身体一样,我只能做个旁观者似的。”
爷爷指着地上的太岁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有古怪,最好别再招惹,之前小二子和你妹妹就是招惹了这个才惹出了乱子,你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听到爷爷说到了王婶儿和王二子,徐老根明显身体颤抖了一下。他这个年纪的人毕竟还是信一些东西的,我见他眼神中的疑惑瞬间就变成了恐慌,一下子就六神无主起来。
徐老根连忙问道:“元先生,您可要救救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爷爷朝他挥挥手道:“这事情关键不在我,而在你自己身上!”
徐老根睁大眼睛看着爷爷道:“在我身上?元先生,您就给我指条明路吧!”
我一听这个徐老根都用上了敬语,看样子真是吓得不清,我看到爷爷那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神,我甚至怀疑,所有的事情都是爷爷一手策划出来的。
爷爷叹了口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情的根源都在这个上面!”他指着地上的躺在徐老根脚旁的太岁肉。
徐老根看着这东西,似乎有些犹豫,忽然就烦躁起来,嘴里骂道:“这害死人的东西,真是个祸害!”我眼睛一眨,就看到他忽然抬起一脚,就踢到了那肉块上,肉块噗的一声飞起,竟然正好撞到了提着药箱进门的徐军。
徐军口中惊呼一声:“唉哟!”人就被肉块撞个满脸,措手不及地摔倒在地上,他额角磕到了桌子角上,顿时就肿了个包,痛的他龇牙咧嘴。
徐老根一看差点肠子都悔青了,赶紧上前去扶徐军,口中急忙问道:“小军,你没事吧,没磕坏了吧?”
徐军疼得都说不出去话来,只是捂住自己的额头,不停地的抽凉气。
徐老根见徐军痛苦的样子,口中更是愤恨道:“这该死的东西,真是个不祥之物!不行,我非要丢了这东西不可!”
说着,徐老根就捡起地上的那个肉块要往外跑,却被徐军一把抓住,只听徐军一声断喝:“够了!”
他这一声把我也吓了一跳,就见他捂着额头站了起来,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他眼睛通红地看着徐老根,深吸了一口气道:“爸,你能别闹了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鬼神的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有钱才是实实在在的菩萨,你老在折腾个什么玩意儿,你不知道这些我花了多少钱吗?”
徐老根被徐军说了一通整个人都蔫吧了,他叹了口气,默默地把地上的肉块捡起来,放进了完好的瓶子里,这才对我爷爷说道:“元先生,今天这事情真是麻烦了,改日我一定上门赔罪,就请先回去吧!”
村长是个急脾气,他连忙问道:“那这些东西你还准备留着?这些可是——”
爷爷却打断了村长的话,道:“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了,天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一切好自为之吧。”
说着爷爷朝村长示意,带着我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看到王婶儿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一个雕塑一样,我心里的好奇有些压制不住,便问道:“王婶儿,你在干嘛?”
王婶儿翻起眼睛看我,一脸十分夸张地神秘道:“嘘,别吵,我在和我儿子玩木头人呢,我现在是木头人,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的!”
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木头人的游戏是我和王二子小时候,王婶儿叫我们的游戏,那时候,她还跟我们一起玩过。我没想到,王婶儿疯了后,还能想起这个游戏来。
王婶儿忽然笑了起来,手一脸天真烂漫道:“哇,我被发现了,该你做木头人了,不准动哦!”
我看着王婶儿,当真不敢动,因为我的视线无意中扫到了她的眼睛里,我从没有发现,原来王婶儿的眼睛是这么明亮,可以清晰的看到我的身影。可就在我盯着她眼睛看着我的身影时,我忽然发现,他眼睛里面的我的身影后面,竟然还有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低着头,披着很长的头发遮着脸,只在我身后探出一个头来,而我明显发现,原来王婶儿视线分明就是看着这个身影,她根本就不是在跟我说话!
我只觉得一正头皮发麻,我不敢动,而那个身影也一动不动。我分明感觉到,我和这个影子,通过王婶儿的眼睛,正在对视,让我有种身上的皮正在被一点点剥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