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八年。
北离的一座南部小山之上。
当着北离江湖与魔教大军的面,魔教教主叶鼎之自裁于此,北离各大门派走出七人,以作见证。
百里东君立下十二年锁山河之约。
叶鼎之妻儿扣留北离,魔教十二年内不得踏入北离境内,叶鼎之妻儿也一日不得离开。
随后,易文君在洛青阳护送之下,回到天启,以自身为筹码,换明德帝一纸诏书,保其子叶安世十二年无恙。
叶安世则被百里东君送入姑苏城外,寒山寺内,交由禅道大宗忘忧大师教导,取法号无心。
这一切,苏月明都听在耳中,却不做任何反应。
在她看来,路是自己走的,她已经做过干预,但一切的结果,还是由叶鼎之自己决定。
她在离开天启城后,便一路去往江南,入了钱塘,最终消失在那号称江南草木最盛的群山——十里琅珰。
山间云雾缭绕,飞鸟穿行,是个难得的好风景。
只是这风景之中,却也暗藏玄机,其中奥妙,这世间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这便是父亲所说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迈入阵法,苏月明惊叹一声,明明之前还仿佛远在千里之外,然而一步迈出,便已是入了院中。
突然,一声轻响传出,竹屋的门缓缓打开,一道身穿白衣的身影走出,此人面容秀美,白衣朴素,看上去就像是个儒雅的读书人,见到苏月明,这人微微一笑:“这次下山,感觉如何?”
苏月明摇头:“很不好,却也很好,萧氏皇族很不好,但江湖很好。”
“哦?我猜你见过我那大徒弟了。”白衣书生笑着在院中摆了一张桌子,然后挥手招来两把竹凳,随后又进屋取了一个酒壶和一个茶壶,顺带还拿了几个杯子放在桌上。
苏月明看他忙活完,这才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倒了壶热茶:“是个潇洒恣意的少年郎,可惜命中有劫,对了,我还偷偷看了眼他的妻子,应该是他的妻子,是个顶好看的美人,可惜命中也有一劫。”
她说话时,时而古灵精怪,时而扼腕叹息。
白衣读书人就静静地听着,边听,边喝着酒,这酒可是好酒,是他那好徒儿酿了数年的美酒,对了,他那徒儿的酒,曾胜过曾经号称天下第一美酒的秋露白,不过这壶酒倒是算不得多好。
酒名须臾,是他那大徒弟初入江湖时所酿,意为生死须臾间。
不过他却是尝不出其中的须臾,因为他这一生太长,而且那生死之境,他也许久不曾遇到过了。
他叫南宫春水,数年前叫做李长生,公认的天下第一,所有人都称他一声学堂李先生。
“对了师兄,叶鼎之……”
“他还活着……”
明德九年。
昔日柱国大将军叶羽一族叛国之罪被彻底掀翻,时隔十数年,人证物证均被查出,据说背后有天启四守护之一白虎使姬若风主导。
而陷害叶羽将军致使叶家满门被灭的凶手也公之于众。
便是当年刚刚才被封王的青王,只是青王在当年“八王之乱”中,便被当时的朱雀使司空长风一枪挑起了头颅,命丧太安殿,所以最后也只是将之迁出皇陵,命人抬棺送到他的封地,然后再行安葬。
至此,魔教东征的后续影响也随之抹除。
西境之外。
传言世间曾有五座仙山,名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
古书记载: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数焉。而五山之根无所连箸,常随潮波上下往还,不得暂峙焉。
然其中岱屿、员峤二山不知何时漂去,不得其踪,只余方壶、瀛洲、蓬莱三山缥缈世间。
蓬莱位于东海之外,瀛洲飘落南海,这西海之境,便是方壶所在。
这传言当中的仙山,对凡人而言,自是不可触碰,但对南宫春水而言,不过一念神游尔。
“晚辈谢之则,拜见姬先生。”一位黑袍人从山中飘摇而出,见来人,当即躬身行礼,然后看向来人肩膀,他正扛着一人,长发披散,遮住了面容,倒是看不真切,不过这武道天赋却是……世所罕见。
若是有人在此听到此人自称,说不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开国五柱国之一,位列三公,太傅谢之则!
当年天武帝萧毅登基一年后便因病驾崩,那之后,这位太傅便云游而去,谁又能料到这人竟真能活到如今。
不过这比起他对面的人而言,倒也算不得什么令人惊奇之事了。
“当初便与你说过,姬虎燮已经死了,现在我叫南宫春水,是个儒雅的读书人。”南宫春水轻笑一声,随手将叶鼎之放到地上。
只见他心口的衣衫已被染红,甚至就连气息都仿若停止。
是南宫春水以大境界封了他的心脉,又以内力维持他的生机,这才将他一路带到此处。
“姬……南宫前辈,这是……”
“你不是这么多年都想要个传人吗?喏,我给你带来了,天生武脉,不比明月丫头差。”南宫春水挑了挑眉头。
谢之则倒也没去揪他的语病,反正他已经叫了这么多年了,再说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置之不理,蹲下身子开始查探这人的身体,可就是这一查探,他猛地一惊:“《仙人书》?”
“嗯,他曾入过魔道,可惜我没从谢师伯那里学到魔道修行之法,否则的话,也没你什么事儿。”南宫春水这时候就一点儿也不像个读书人。
他低头看着谢之则,伸脚踢了他两下:“看好了没有?这徒弟你收不收?不收我就给莫衣带过去,再不行,就带给我师父,正好让他替我守昆仑,我也能带着洛水再玩上几十年。”
谢之则连忙起身:“这徒弟我要了,俗话说得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他这又是大破之时,正适合破后而立,恐怕用不了几年,他便能镇守这西境方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