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迎面而来,带着一股子腥味,吹动了少年的衣袍。
唐莲坐在顶阁之上,目光遥望远方,心中却一直在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一切。
唐门的反叛,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更别说是与暗河联手,这一战,唐门损失惨重,老一辈人只有唐老太爷留下了一条性命,中年一辈,唯有唐怜月,而少年……
“唐泽。”唐莲轻轻说出了那个名字。
在渔城的那三天,唐门来了一封信,是唐怜月所写,大体内容便是,唐门这一代出了一个唐泽,足以承担重任,叫他放宽心,随自己心意而动。
“凭心而动。”唐莲又想到了曾经自己师父传来的四个字,眉头紧锁,口中呢喃:“可一个人,又如何看清自己的心呢?”
就在唐莲内心一片茫然之时,唐门之外,千骑踏尘而来,震得大地发颤。
一千骑兵,身着轻甲,手握双刀,这样一支军队,在北离人尽皆知,人屠叶啸鹰麾下,双刀叶字营。
若是以前的唐门,纵然是面对双刀叶字营,也不带丝毫惧色,因为唐门的毒,仅次于岭南老字号温家,但是如今,唐门已经没有了那份直面叶字营的底气。
而且,叶字营不同于其他势力,他们不讲江湖道义,无视天地王法,他们以手中刀为尊,而操持这柄钢刀的,则是更加无法无天的人屠叶啸鹰。
随着叶字营的到来,唐门自然是收到了消息。
唐怜月一身黑袍,上面的羽毛随风而动,唐泽跟在一侧,也算是跟着见见世面。
所有唐门之人站在两人身后,气氛阴沉,心中难掩慌乱。
倒是唐泽双眼发亮,丝毫不在意踏尘而来的叶字营,因为站在他前面的,是传说中的人物,如果连他都拦不住那一千精骑,那么害怕,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唐怜月踏出大门,唐泽紧随其后。
几乎同一时间,叶字营也到了,为首之人立马,身后骑兵的动作整齐划一,同时止身。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一身金甲,背负双刀的叶啸鹰低头看着这个曾经的战友,轻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唐怜月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猜到你会来,如果你是为了老太爷,还是请回吧。”
“我不是为了老太爷,而是为了唐轩策。”叶啸鹰眼含杀意,双手按上了刀柄,“唐门联合暗河追杀我女儿,险些害死她,这笔账,需要有人偿还,据我所知,唐门三老、三杰都已经死了,但是唐轩策还在。”
“你说,你来不是为了老太爷。”唐怜月紧皱眉头。
叶啸鹰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听到的传言没错,现在的唐老太爷是你,而不是唐轩策。”
唐老太爷,是一个称呼。历任唐门掌权人都会被冠以这个称呼,无论年纪。
唐怜月神情冷淡,眼神却无比坚定:“人,我不会交。”
“不交?”叶啸鹰冷笑一声,朗声高喝:“我一声令下,这一千叶字营就能踏破你的唐门,就算是你唐怜月,又能杀多少?两百?三百?”
“一个。”唐怜月依旧风轻云淡,只是那平淡的目光却刺痛了叶啸鹰的眼睛。
无需他解释,在场所有人便都听清了他话中真意。
清脆而又整齐的拔刀声瞬间响起,一千军士虎视眈眈,双手握紧了刀柄,杀气凛然。
“好!我很想试试。”叶啸鹰朗声长笑:“如果你不是唐怜月的话,不过我想,雪月城是不会任由我马踏唐门的,你说对吗,苏姑娘?”
“就算我不来,你也不会马踏唐门。”一袭红衣飘然,苏月明御剑而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叶啸鹰拉下马来,引得叶字营怒目而视,“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唐怜月侧开身子,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月明二话不说,从唐怜月和唐泽中间便迈了过去,踏入了唐门。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唐莲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想不通师父为什么会给他送来这样一封信,还特意让自己随心而动,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更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是什么。
唐莲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心中莫名平静了许多,过往的一切如镜花水月一般在眼前浮现,又迅速荡开一圈涟漪,如过眼云烟。
他抛去了心中的一切,缓缓闭上双眼,耳边是海风吹拂而过的声音,鼻尖是淡淡的鱼腥味。
唐莲沉下心,抬起手。
那一瞬,云天下垂,海鸟低鸣,巨浪翻腾,转瞬又归于平静。
察觉异动的众人纷纷走出了房门。
此时,无心已经站在了甲板上,看着唐莲打出了一连套的拳法,有垂天之势,有覆海之威。
内功垂天,拳法海运。
据说是百里东君于海外仙山所创。
可惜唐莲不得要领,在今日之前,都不过是空有其表,而此刻,才真正打出了一缕神韵。
“唐莲,将入逍遥。”无心一眼就看穿了唐莲此刻的状态,正是顿悟,就看唐莲能否把握这次机会,一举突破功法的桎梏。
萧瑟等人也来到无心身边,静静地看着,不敢出声打扰。
唐莲是唐门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又拜师唐怜月,学习唐门外房暗器手法,时至如今,就连那万树飞花也已经掌握;后来拜师雪月城百里东君,学了内功垂天、拳法海运、身法一醉千里,以及掌法积水成渊。
可哪怕现在,他在对敌之时所用,仍是唐门暗器,反倒是百里东君所传,虽非拙劣,却也只是平平无奇,并无出众之处。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性子沉稳,或者说是内敛。
因为唐门这一代只有他能扛起大旗,他又是唐怜月的弟子,所以在不知不觉间,他将振兴唐门作为使命背负在身上,到了后来,又成了雪月城的大师兄,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压得唐莲不得逍遥。
可此刻,身居海上,远离大陆喧嚣,身上虽有千斤担,却不得去除之法,所以,他选择了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