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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民海知道他不会轻易签字,紧接着又说出一句让叶之然大吃一惊的话!

“如果你在保证书上签字,我向你承诺,会把所有政治资源都交给你,将来全力帮助你走上更高位置。”

这是胡萝卜加棍子的策略。

叶之然假作镇定,内心早已排山倒海,不为别的,只因黄民海这一正一反两个手段都极其狠辣,说明他心中早有定见,而且志在必得!

一阵慌乱之后,他逐渐稳住心神,说道:“伯父,这份保证书明显不符合事实,您让我怎么签字?而且自古就有‘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回’的说法,您这是故意为难我了。”

黄民海脸上乌云密布,顷刻间就有狂风暴雨的可能,他压住怒火,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想好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和你谈不通,我就和陆道军谈这事!”

“你要是逼我在这份保证书上签字,那我还不如带着念悦和瑜雯出国,不做这官了总可以吧?”

两人于是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似乎谁的眼睛瞪得更大,谁就能获胜。

书房内一声高一声低,一会儿又寂静无声,急坏了书房外的人。

黄民海为官几十年,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可是最近为了女儿的事常常动无名肝火,在家里发脾气,这让林茹真和瑜雯都很担心。

黄瑜雯不顾母亲的拦阻,来到门口拍打屋门。叫道:“爸爸,枫哥。让我进来,这事和我有关,我要亲自和你们谈。”

屋内两人的对话这时已经陷入僵局,黄民海口头上叫得很凶,其实是个非常明智的人。知女莫如父,女儿是对叶之然是怎样的态度,经过十多年的斗智斗勇早已一清二楚。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就是这丫头除了叶之然不可能再和别的男人接近。

这种情况下。女儿怀了叶之然的骨肉想让她堕胎几乎不可能,如果逼得太紧,将她逼上绝路都有可能。退一步说,让她生下孩子,从此黄家多了一根苗不算坏事。但是,这个孩子必须是黄家的,和叶之然没有关系。也绝不能因为诞下了子女,让女儿从此成为叶之然的小三,这是黄民海在得知女儿怀孕之后就定下的方针。他的咆哮,他的发怒,包括保证书都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而采取的手段。

在两人谈崩之后,黄民海也需要第三方力量加入进来。听到女儿的叫声,他虎着脸说道:“让她进来。”

叶之然巴不得这句话,拉开书房的门,瑜雯正举着手拍打,门一开。眼前出现那张念兹在兹的脸庞,泪水瞬间滚落下来。

叶之然压住内心的激动。看上去道貌岸然得令人发指,故作镇定道:“瑜雯,你进来。”

伸手拉瑜雯的手,将她拉进房门。

两只手拉在一起,如胶似漆的,就分不开了。

黄民海看着眼前这个趁机占小便宜的家伙,真想一脚将他踢出书房,喝道:“都坐下,成何体统?向我示威啊?”

黄瑜雯期期艾艾挨着叶之然坐下,黄民海又是一阵不爽,不过他看着女儿一见到叶之然就犯傻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只见苏省省委副书~记黄民海咳嗽一声,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瑜雯,别看爸爸发急,都是为了你好,本来不想当着你的面谈孩子的事,不过你既然来了,我就和你说说心里话……”

这话说得!高端大气有档次!

叶之然拍了拍瑜雯的手,让她用心听。

“……瑜雯呐,你是爸爸的心头宝贝,爸怎么会不懂你的心事?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要是不明不白地跟了叶之然,会给爸爸造成多么大的损害?会给叶之然埋下多大的隐患?爸爸这边也就算了,最多只是名誉问题,让别人知道后笑话腹诽扔白眼,我不要这老脸了总可以吧?但是,叶之然这边问题就大了,他是高级干部,前途光明,让人知道外面还有女人,而且还生了个孩子,他的仕途就彻底断送了。爸爸先前说去找叶之然的领导谈这件事,也是句气话,看在女儿面上,我总得留小叶一条路对不对?只要你们两个在我面前保证以后断绝关系,保证书不签也可以。爸爸同意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和你妈将来都会好好爱惜孩子。你也可以作画、带孩子长大,岂不是好?这是爸爸最后的底线了。如果你们硬要胡来,反正叶之然迟早会被人发现并清除出干部队伍的,那还不如我早点和长江省领导谈清这个问题,让他解甲归田,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眼不见为净。”

论点清晰,论据充足,循循善诱,每句话都暗扣叶之然的前途问题,击中女儿的软肋。

黄瑜雯听到父亲和颜悦色地谈到叶之然的前途问题,而且,句句在理,绝非危言耸听,心里就有些接受父亲的想法,不禁问:“……那我和孩子以后去看看枫哥总可以吧?”

“不可以!你带了孩子去看他,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瑜雯,你要知道,党内斗争很复杂,领导干部身处位置越高,盯住他的人就越多,老百姓和政敌都拿着放大镜看着呐!你以为很安全很隐蔽,没准还是被人录像录了下来,而且孩子长大了,总有体貌特征相象的地方,很容易被人识破。所以,还是不见面的好。孩子当然也要姓黄,这样才安全。”

如意算盘“啪啪”响,筹划得确实很完善。

黄瑜雯叫道:“……那怎么成啊?孩子以后会问爸爸去哪里的。”

“你不用担心这个,小孩子是一张白纸。你想怎么画都可以。”

黄瑜雯有些不甘,又有些犹豫。察言观色的黄民海又加上一个重重的砝码:“只要你们断绝往来,爸爸答应以后在政治上全力协助小叶,给他保驾护航。你不用担心爸爸说话不算数,小叶是领导干部,电视、报纸、网络都会不断出现他的报道,你要是关心他,想了解他的近况,通过媒体就可以洞悉一切。”

作为父亲。他完全知道女儿最关心的是什么,这番话太有针对性了。

黄瑜雯听到这里,怔怔不语。

黄民海趁热打铁,又加上一句:“小孩子将来也可以从政的,那时候,爸爸已经老了,正好让小叶助他一臂之力。他们两个没有身份上的束缚。但有血脉联系,我不怕小叶不尽力辅助,这个安排对你们两人对孩子都很好。如果孩子将来不想从政,跟着你学画或者做别的事都可以。”

黄瑜雯哭道:“可是我不甘心啊!”声音呜咽,那是一种非常伤心失望又很无助的哭泣。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黄民海硬起心肠。

他知道,女儿这个时候绝望般的伤心哭泣。是因为已经在理智上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看到叶之然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立即制止:“叶之然!你不要开口,你也没有资格开口!瑜雯沦落到这一步。归结到最后都是你行事荒唐,不真正为瑜雯考虑后路才造成的。作为父亲。我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天底下能有几个父亲会在这种情况下作出这样的选择?”

满脸惭愧表情的叶之然张了张口,却没有合适的话进行反驳,确实,如果自己想在仕途上走下去,民海书~记说的方法是最可靠的方法,而且,他还得到一大助力。

可是,这样一来,真正受伤的就是黄瑜雯了。

看着身边泣不成声的黄瑜雯,想到十几年来对他的一往情深,想到她为了自己数次奋不顾身,叶之然蓦然间感觉无比凄凉。

自己真的错了?

罢了罢了,不做官就不做官了,下半生就带着她和念悦浪迹天涯吧。

他说道:“瑜雯,你不要哭了。算了,我不做官了,我们一起去海外生活,反正你会画画,我不做事的话你也养得起我和孩子。”

……黄瑜雯听到让她养他和孩子,颇为意动。

黄民海一声断喝:“做梦!你是市委书~记,想辞职就辞职?想出国就出国?纪委不查你个祖宗十八代?每一个角落都不会遗漏!即使没有发现问题,从保密角度出发,也得让你在国内住满几十年,直到没人知道你是谁才会同意你出去。这样一来,瑜雯的事早就暴露出大庭广众之下,孩子还怎么成长?我告诉你,世界上的事就怕认真,党一旦认真了,还有什么事可以隐藏?”

听到父亲这句彻底断送了一切可能的话,伤心欲绝的黄瑜雯哭道:“枫哥,爸爸说得对,我们不要想得太简单了。”猛地站起身,坐到他的膝盖上,搂住叶之然的脖子就放声大哭。

黄民海知道大局已定,站起身说道:“给你们半小时,以后就不要见面了。瑜雯和孩子的情况我会打电话告诉小叶。不见面对你们双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说完,开门出去,随手把书房门带上。

林茹真正在门外偷听,见黄民海突然走了出来,吓了一跳。黄民海对她摇摇头,示意不要打扰书房内的两人,和她一起回到客厅。

客厅内,赵捷也在一心两用,既想知道他们谈得怎样,又不能像林茹真那样去偷听,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节目,见黄民海神态安详地走了出来,忙问道:“黄叔,叶……书~记同意了吗?”

已经浑身轻松的黄民海格外和颜悦色,点头道:“赵总,我和她妈不能一直陪在瑜雯身边的,你是瑜雯的姐姐,瑜雯的事以后要请你多关心。他们两个已经答应断绝往来了,你也要帮我们盯着点,防止他们死灰复燃。要知道,他们两个分开了对谁都好,要是再纠缠不清,叶之然的前途就毁了,瑜雯的名声也会扫地。她也是个名人啊,在画坛有一席之地的,出了丑事对她影响也非常大。分开虽然会痛苦一段时间,但长痛不如短痛,何况瑜雯有了孩子也算有了补偿……唉!这事说到底我和她妈也有责任,早几年让他们彻底了断也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黄叔,你不要叫我赵总了,就叫我赵捷吧……我会照顾瑜雯的,他们既然作了这样的选择,我会尊重他们的意见,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客厅里一时气氛压抑,各人想各人的心事。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书房的门打开,叶之然走了出来,泪眼婆娑的黄瑜雯跟在后面。

叶之然还算镇定,和他们告了声别。黄瑜雯依依不舍地想送,黄民海拦住,说道:“茹真,你陪瑜雯上楼去,让赵总送送小叶。”

林茹真过去拉女儿的手,瑜雯把手一甩,不让她拉,但也没有移动脚步,婆娑的泪眼看着叶之然在他眼前换上鞋子,然后走出屋门,留下一个背影,竟不敢回头看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刻进她的脑海里。

她几次张了张嘴,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一种冰冷的痛感慢慢袭上心口,心里在喊:“枫哥,枫哥,你要走了吗?你要离开我了吗?”

她这么无助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嘴唇忍不住颤抖……

赵捷送叶之然出小区,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出小区门口,赵捷忍不住说道:“喂,你怎么样?”

没有回答。

“喂,我问你话呢?你们准备怎么样?”

没有回答。

赵捷有些生气地走到他前面,抬眼一看,叶之然双眼通红,两行热泪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淌……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想到自己的命运其实和黄瑜雯差不多,这一刻,赵捷一阵心酸,竟然也流下泪来,哽咽道:“你要是舍不得瑜雯,我帮你想想办法。”

叶之然哪里说得出话来?只感觉嗓子一阵阵发硬,任泪水如来潮,摇摇头,头也不回地往黑黑的夜幕走去……

(这是南闲自《步步封疆》写作以来第二次动情,第一次是写到第396章“洪水,洪水”的时候,南闲把自己感动了;这次写完这个章节,南闲居然感觉自己的嗓子也发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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