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羡错愕良久,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床榻上,只见司逍亲了她一会儿后,眼角带着几分克制隐忍,将她的双腿盘了起来,坐在了她的后面,阖上双眸。
南羡盯了好一会儿,吃惊的瞪大了双眼。
司逍这是在给她传功。
灵魂体向前飘荡,南羡看见司逍额头逐渐溢出汗水,脸色因为内力流失过猛而微微苍白。
她习武有段时日了,自然知道内力有多难得。
没了内力的招式就是花架子,空得其形没有威力。
有的武林高手受了高深内伤,只有废除武功才能保命,却宁死也不肯废除苦苦修习的内力,因为积攒内力极耗心血和时间。
内力高深之人,寿命亦会延长。
司逍居然这般轻巧的就将他的内力渡给了她。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双手猛烈颤抖起来,紧接着,阖紧的双眼突然睁开,喉中涌出一股血沫,乳白的牙齿被染得鲜血淋淋。
“够了,司逍,够了……”
南羡用虚无的身体去碰他,毫无疑问地穿了过去。
少年面无表情地将嘴边血水咽了下去,双掌继续贴着南羡后背,只是额上的汗珠越聚越多,手臂越绷越紧,冰凉剔透的汗珠混着黏稠的血液蜿蜒着从下颌滴落,隐匿于紫衫之间。
南羡心口难受的厉害,很想摇醒他,让他不要再继续了。
“哇——”
已经是第三次吐血了,少年秀白的脸几乎没了人色。
唇边却绽出一抹浅笑,缓缓收了掌,几乎是有些跌跌撞撞的下了榻,将她放平在床榻上,盖上锦被,拢上帐帘,孤寂缓慢地走出了坤宁宫。
灵魂体南羡追了出去,殿外下起了细小的雨,少年连轻功都没有用,踉跄着融入了漆黑墨色。
东耀城门处,人声鼎沸。
上到食俸禄的文武百官,下到卖苦力的贩夫走卒,全都仰头望向城门高处俏丽的明黄身影——东耀帝南羡。
他们东耀的皇帝,竟真的是个女子。
城门下,西烬和郭淑仪也同样望着城楼,他们身后站着几十个带刀青年,采非和一个面貌朴素的中年男子各压着司瑶和永荣侯夫人。
南羡这是第一次见到司瑶,她的眉目与司逍有七八分相似,竟也带着几分叛逆桀骜之色,被采非压着,也不露怯,灵动的眸子顺着南羡的目光望了回去。
盯了南羡片刻,又盯向她身旁的司逍。
“哥,不能用皇上来交换我和母亲,母亲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哥,你要好好辅佐皇上,谁说女子不能为帝?你们不要中了北齐逆贼的诡计,我和母亲不惧死,只求皇上能让兄长荡平北齐,替我们报仇!”
“是啊逍儿,不能糊涂——”
天上飘着细雨,永荣侯夫人和司瑶的话令众人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拗和感叹——永荣侯府当真是满门忠烈。
“闭嘴!”
采非和中年男人暴喝一声,粗鲁的扯住头发,往两人嘴巴里塞了汗巾。
“西烬,你有什么冲我来,抓女人算什么本事?”司逍眉头一拧,声音里已含了几分杀气。
西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面白如玉,笑起来时就像徐徐盛开的昙花,不可否认的好看,“司逍,你将我骗的好苦,原来宫中那个司瑶,竟一直是你,你和东耀帝串通起来骗我!”
“公子,公子,你先替我将爹爹换出来好不好?”
多日不见,郭淑仪妩媚妖娆的脸失了保养,憔悴了些许,她一直站在西烬身旁,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求生的稻草。
“你爹那副模样,死了是解脱,你别碍我的事!”
从郭淑仪口中套出秘密后,西烬对她越来越不耐烦,直接将胳膊抽出,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公子,我什么都没了,我不能没了爹爹,你救救我爹,你说过,要请神医将我爹治好的,公子,我没有回头路了……”
郭淑仪被推倒在地,泪水眨眼模糊了双眼。
“滚!”
西烬抬脚将人踢开,有些病魔的朝南羡看去,得意勾唇:“东耀帝又怎样?你的女人不仅被我睡了,还怀过我的种,曾经的淑贵妃,现在还不是像狗一样求我——”
“东耀居然让一个女人当皇帝,东耀是没男人了吗?”
“司逍,你个孬种,我要是你,现在我就杀了东耀帝自己称王,你空有一身本事,却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低下,你甘心吗?”
“司逍,我以北齐六皇子的身份承诺,若你和我联手,攻下东耀后我分你一半疆土,与你共享山河。”
雨突然大了起来,但在场无人撑伞,也无人离开,越来越多的百姓闻声赶来。
西烬就像头疯了的猎狗,在雨中无休止谩骂。
郭淑仪泪流不止,求西烬被踹了好几脚后,痛苦的抬头看向南羡:“表哥,表哥我错了,表哥求求你,放了我爹,我爹是先皇后唯一的弟弟啊——”
自从将南羡女子身的身份告诉西烬后,他对自己就像是对待废弃的垃圾,昨夜得知宫中内应都被南羡处死后,更是疯了般将她赏给了那些北齐人玩弄。
她后悔了。
西烬对她一开始就是利用,或许就是为了套出南羡身世的秘密。
“表哥,我给你磕头,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只想要爹爹,我只想和爹爹相依为命,我错了表哥,表哥你原谅我呜呜呜……”
郭淑仪跪在地上,额头砰砰落地,很快便有血丝沁出,与雨水缠绵一处。
一直未语的南羡终于出声:“将人带出来。”
郭淑仪见到满头白发,十指全断的郭父时,一张花容彻底崩溃:“爹!”
郭父发不出声音,只能咿咿呀呀哭着喊叫,手臂颤巍巍指向西烬,情绪激动,脸上的皮肉不停抖动。
西烬看见这一幕,像是看见什么好戏似的,笑得愈发大声:“老东西,没想到东耀帝竟还将你留着”。
“你什么意思?”或许是对西烬失望过了头,郭淑仪此时脑子被雨冲刷得无比清醒。
她惊愕回头,像是看见一头怪物,不可置信声嘶力竭:“我爹,我爹不是被南羡抓走的,是你、是你,你是为了知道我藏的秘密,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不会这么对我爹的,你说过会对我们好的……”
“阿仪,你真的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