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是想趁着天亮之前,赶到县城公安局……
她快步出了村口,四下没有路灯,暗黑黑的一片,顶着风只走了不一会儿,就真正地体会到了东北的严寒……
正值三九天,又是刚下完大雪,北风呼啸而过,仿佛都能吹得透身上的棉衣,脸上的皮肤,刀割一般的生疼,睫毛眼角处挂着白霜,一眨眼,霜花就扑簌簌的化成小水滴,顺和面颊冰凉直下。
棉鞋是绒面的,里面絮着一层厚厚的棉花,被雪一湿,立刻冻成了一坨,冰得脚指尖儿麻酥酥的都没有了知觉,呼出的热气透过了围巾,马上就结成了霜,冷而硬的贴在了颊上。
真冷啊!
人,仿佛一下子就坠入了冰窖……
丹尼咬了咬牙……忍着!
上辈子……她也吃过苦。
十八岁出国,勤工俭学,即便一天三份工,她还是以最优异的成绩,在美国拿下了mba的学位,之后,又到法国攻读时尚设计,在竞争激烈的fashion圈里,一步步打拼,从一文不名的女孩儿,到年薪上亿的总裁!
多少大风大浪……她从来就没怕过!
就这么几步路?
还能难倒她?
三方村离县城,距离只有十几公里……本来也不算远,可路面湿滑,雪能没膝,这就耽误了不少时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几个小时,眼看着东方泛起了一片鱼白,才算是县城在望了。
进城了!
丹尼打听明白了路……也没多停留,一裹身上的棉袄,快步而去。
所谓公安局的办公楼,其实就是一栋二层的红砖房,屋顶上嵌着一枚庄严的国徽,大门旁挂着单位的牌匾……挑开两条暗绿的棉门帘,迎面就立着一块两米多高的大镜子,镜面上镶烫着几个醒目的红字:为人民服务!
她向着镜子里一看,整个人都呆了……
额的个老天啊!
镜子里是谁啊?
一件红棉袄,配着肥大的绿棉裤,裁剪的……呃,毫无线条可言,穿在身上支支楞楞的,愈发显得她人圆鼓鼓的。头上扣着一顶黝黑的狗皮帽子,帽檐压到了眉梢,两个毛茸茸的耳捂子,用黑绳系在下巴颏上,严严实实的兜住了整张脸,胸前还挂着一对儿蓝布的棉手焖子,厚实蠢笨的骇人。
丹尼倒吸了一口冷气……白天儿这形象和品味,且得花时间呢!
绕过了镜子,斜手就是收发室,大门紧闭,只有窗口处还留着一条儿细缝……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玻璃后探出了半张脸,“哎!你!说你呢!那姑娘,找谁?”
啊?
找谁?
一时还真说不清!
“是这么回事儿……我是三方村来的,叫白天儿!昨晚县里来了两个警察,从我们村子里带走了个……呃,男人!我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口齿伶俐地继续说,“昨晚一时匆忙,也没打听清楚,那两个警察同志都该怎么称呼呢?”
看门的老头笑了笑……这姑娘神态淡定,说话清楚,一看就是个聪明人,“啊!你是三方村的?昨晚好像是出了趟警……你等着,我问问!”
他把头缩了回去,不大一会儿,就打开了收发室的门,“来,进来吧!我问明白了,出警的是陆安成,他是我们县里刑侦队的大队长,昨晚正好赶上他值班!你先等等!他人一会儿就来!”
丹尼点了点头……伸出了手脚,坐在炉边儿烤火,慢慢地,热气从冰冷的四肢蔓延到全身,她整个人这才又活了过来。
老头儿递过来一大缸子热水,“姑娘,这么大的雪,你……自己走来的?”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啪”的一声,房门洞开,陆安成大步流星的迈了进来。
没错!
正是昨晚那个领头的警察……
他皱着眉心,炯目向着室内一扫,“谁找我?”
丹尼立刻站起了身,“我!我找您!”
她跨上了一大步,“陆队长,我叫白天儿,是昨晚南夜案件的当事人……我能问问吗?政府打算怎么处置南夜?”
陆安成有些懵了……
南夜案件的当事人?
那就是……白常喜的“傻”闺女啊!
怎么……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呢?
“白天儿,你问这些干什么?你自己到县上来的?你爹知道吗?”陆安成面带严肃的接着说,“你要相信我们人民政府,既不会放走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关于南夜的案件,事实清楚,情节严重,证人被害人都准确无误!对这种流氓罪,我们的原则就是从快从重!你放心!公安部门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
看来他是会错了意……
丹尼微一沉吟,“陆队长,南夜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陆安成就头疼……那小子自打昨晚进了局里,就没消停过,先是和拘留室里的一帮亡命之徒打起来了,不但没吃亏,还把人家的老大打了个满脸花,好容易隔离开了,他又开始喊饿,吵吵嚷嚷了半宿,闹得整个楼里都不安宁。
他当警察半辈子了……遇到过难缠的人也不少,就没见过一个象南夜这样的,进了公安局的小黑屋,还能象谁欠他八百吊似的,梗着脖子嚣张!
“白天儿,你真要见他?”
“嗯!真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长安一见丹尼淡然笃定的眼神……就没法儿拒绝她。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一下子就遇到了两个奇葩……
南夜跋扈的眼里没谁……面上痞气十足,骨子里却透着一身正气!
白天儿原本该是个傻子……双眸里却闪着睿智世故的光。
陆长安叹了一口气,“好吧!白天儿,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