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沈晖的爸爸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连奶奶都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张检察官亲自出马啊。”
沈叔叔的声音带着疲倦和无奈,淡淡的说道。
“沈书记,我们进去说。”那个张检察官说道。
沈叔叔挥挥手,“罢了,你们要查我,我一个人跟你们走好了,干嘛要到我家里去。”
“我们不止要查你,也要查查你的家呢。”
“放肆!我这是民宅,你们凭什么查?”沈叔叔怒气冲冲的说道。
“凭这个。”那姓张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我远远的瞥见上面的标题,“搜查令”!
沈叔叔的身子往后倒退了两步,要不是冯阿姨扶住了,只怕要倒掉。
“沈书记,我们带着搜查令,能进去吗?”
沈叔叔不做声,脸色惨白。冯阿姨却挡在前面,“搜查令拿来我瞧瞧,谁知道是真是假,上面有没有盖章?”
张检察官笑嘻嘻的将搜查令递了上来,冯阿姨接过来一看,脸色也开始发白。
“检察长印,检察院印通通齐全。哦对了,这不是县里的检察院,县里你只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也不敢查你,这是市里的印,看清楚了哦。”姓张的轻蔑的笑了笑,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沈叔叔这下才真的软了下来,伸手扶住了院门,那些人已经往屋子里冲去。冲撞之下,差点把站在后门的奶奶撞倒。我急慌急忙的跑过去扶住了奶奶。
沈晖追了进去,大喊着,“你们干什么!强盗土匪吗!就是有搜查令又怎么样!”
那姓张的转过头来对着沈晖笑道,“晖晖,你爸爸从现在开始就不是县长了,你也不是县长公子了,以后不能这么嚣张跋扈了。”
那人说着,在沈晖的肩上拍了拍。
沈晖一把推开他,他打了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旁边另有司法警察一把将他扶住了,掏出了电棒对着沈晖指着,“你干什么!想吃电棒吗!”
沈晖还想冲向前去,冯阿姨扑了过去,一把将沈晖抱住,严厉的呵斥道,“沈晖!干什么!”说完她又转过头对着那犹如劫匪一般的张检察官几乎用祈求的口吻说道,“张检,孩子还小,不懂事,别跟他计较,你们该怎么样怎么样。”
姓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呸!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不知道你们家马上会怎么样呢是吧!”
那些人已经带着手套,将墙上的齐白石张大千宋子文真迹通通撤了下来,连那些红木家具也都贴上了封条。
冯阿姨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却狠狠的拉着沈晖,怕他再做什么。
沈叔叔已经被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带到了车上,很快的也有人把我们都往外拉。
冯阿姨指着我和奶奶对那几个人说道,“这两个不过是我家的客人,过来坐坐的,还有沈晖,什么都不知道,别带他们走。”
张检察官不屑的笑道,“你家的客人,有几个是干净的?沈晖是你儿子,也有二十二岁了,脱不脱得掉关系还不知道呢。”
“张海生!不要欺人太甚!”冯阿姨咬着牙齿说道。
“怎么能是欺人太甚呢?冯主任这话说的我不爱听,我只是例行公事罢了。”姓张的得意的说道,对着那几幅字画咂嘴道,“真真好东西,沈县长真是识货。这些年弄了不少好东西。”
冯阿姨看着他,眼睛里似乎要放出火来了,但是看了沈晖和我们以后,又忍回去了。
这屋子里的东西很快就被封了个遍,连奶奶带来的油榨圆子都被贴了封条。这一切封完以后,那几个人又开始拉我们往外去。
这次没办法了,我们都被带到了一辆小车上,很快的额就被带到了一个类似于审讯室的地方。
我们所有人都被分开了,一个警察模样的人带了支录音笔走了进来,我心里害怕得紧,却着急着奶奶被带到哪里去了。
那人对我问道,“姓名。”
“江梅梅。”我踟蹰着答道。
“年龄。”
“十八。”
那人听到我报年龄吃惊的看了我一下,半天才说道,“这么年纪小……”
我不做声,知道他下面应该没有什么好话,但是他却没有说下去,而是继续问了一些类似于查户口的问题,问完以后,才接着问道,“你跟沈家是什么关系,有亲戚关系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老实的回答我其实已经是沈家认定的未来儿媳妇,沈晖的女朋友,未婚妻?这一刹那,我猛然响起了冯阿姨对着那些人说,我和奶奶就是到她家做客的,跟她家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立刻反应过来,冯阿姨那是在保护我和奶奶。他们一家三口只怕一时是脱不了身的,我和奶奶要是也被抓起来了,那就完全没有希望了,我不能被控制起来,我要出去想办法。
我低头说道,“没有。”
“那你们怎么会在他家过年呢?这个关系肯定不一般的。小姑娘,你还小,前程重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一切老实交代!”
我被这几句义正言辞的话弄得有些心惊胆颤,但是还是坚持的说道,“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戚关系,我是孤儿,和奶奶相依为命,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就去我家四周访问访问好了。”
见我说的理直气壮,那人也有些狐疑,“那你们怎么去他家过年?”
“我和沈晖是校友,过年结伴回来的,他了解了我家的情况,觉得我们很可怜,所以跟他父母商量了,沈叔叔本来就是县长,自然体恤我们这些苦人。”我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这民警年纪也不大,大概也没有对付过我这样的半大女孩子,一时竟有些语塞。
半天才接着问道,“沈晖是不是跟你有男女朋友关系。”
我克制着自己的脸不让它红,义正言辞的说道,“这个涉及到*,我有权不回答你的,但是我告诉你,不是。他就是我的学长罢了。你想得太多了。”
“那他有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
“没有!”我气愤的说道,这个警察问的问题,简直各个都是有辱人格的。难道查贪要这样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翻一遍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问什么我也是一问三不知,他也拿我没办法,没多久也就结束了。
大概到了下半夜,一个民警走进来跟我说,“江梅梅,出来吧。”
我走出去,只见奶奶就站在门外,一看到我,她就向我走了过来,一把把我搂住,老泪纵横!
旁边的警察说道,“查过了,是没有你俩什么事儿,早点儿回去吧。”
我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拉着奶奶往外走去。
一出门我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奶奶,你看到沈晖沈叔叔他们了吗?”
奶奶也满脸是泪,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没有。我也没有看到。他们家是犯事儿了吗?看样子沈书记是摊上事儿了。”
“看冯阿姨的样子,他们本身就有问题,现在只能争取从宽处理了。”我一早就从沈家的家私和收藏中看出了端倪,也不好意思问沈晖,更没有想到沈家这么快就被查了,我只想知道,沈晖会怎么样。沈叔叔贪污的事情,沈晖肯定是没有参与的。可是我和奶奶都出来了,他还没有出来!
我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焦躁万分,这时候奶奶却瑟缩着打着喷嚏。凌晨的街道冷得不像话,夜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我知道我不能任性,我现在首要要做的事,是把已经受了惊吓的奶奶赶紧带回家。再想下一步怎么做,至少要联系上沈晖才行。
回到家里,奶奶立刻就倒在床上,心有余悸的说道,“梅梅,梅梅……”
我故作镇定的陪在一边,“我在呢。”
“梅梅……”奶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哽咽着说道,“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从小就那么苦,现在我好不容易以为你找到了好人家,可是怎么会这样……”
我跪在她的床头,也流着泪说道,“奶奶,不管沈叔叔犯了什么错,将给沈家带来什么样灭绝性的打击。他们一家人对我们俩是没话说的,他们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忘恩负义,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撂挑子离开沈晖的。”
奶奶摇摇头,又点点头,“哎……梅梅,我不知道说什么,你也大了,自己做选择吧。”
奶奶的心理一定也很矛盾,一方面希望我立刻和已经变得一团糟的沈家撇清关系,一方面却也赞同我的话,觉得我们不能忘本,辜负了他家的恩义。
我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想到沈晖现在还不知道在受什么苦,眼泪立刻就如水一般流了出来。
本来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个年,却变成了最煎熬的一个年。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太天真太自信了,以为自己出来了,就能想到什么办法去营救沈晖,事实上,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没有任何人脉,也不认识任何官员,对于一县之长的落马,这个县城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人能管得着,这肯定是市里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