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帝都脚下的凤衣楼这处分舵,如同一般富贵之家的府邸一样,占地很大,分前厅后院,花园楼阁,十六人的住处是比邻而建的四处院子,以梅兰竹菊命名。
每处院子里有厢房六间,为了方便行事,每四人居一栋院子,每处院子余下的两间厢房以备不时之需。
兰苑是老大南宫玄裳,老三赫连战、十一凌川和十二凌夜的住处。院子里没有铺上石板,凌川爱好各种奇珍异石,有时出门执行任务或者经过某处山川河流,有看得上眼的石头都会不惜劳苦地搬运回来,不太珍贵却比较好看的,就一点点敲碎了铺在院子里,每日观赏,据说还有助于练功。
此时,平时很值得观赏的这处地方,却成了折磨三人的酷刑之地。
三人身子跪得笔直,背上的伤疼得无法忽视,膝下参差不齐的石子磕得双膝剧痛,有一些尖锐的尖脚几乎要扎进膝盖里。唯有玄裳一人未受伤,然而,他的感觉却丝毫不见得会好受些。心里的不安是时间难捱的源头。
而赫连,眼神透着死寂,身上的痛,他似乎已完全感受不到,眼神怔怔的,不知看往何处。
“赫连,今日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碧月冷冷开口,“末主子欲取一颗幻藤根茎时,见我为难,本已打算放弃,若不是你一番蛮横无礼,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楼主。”南宫玄裳低低开口,“赫连已经够难受了,您就别再骂他了。”
多少年的心血,一朝尽毁……即便是他,也难以接受,更何况是赫连?
“本王倒不介意让他更难受一些。”苍昊清冷的嗓音响起的同时,一记毫不留情的鞭子划破空气,伴随着一声令人心惊的“咻”声,直击赫连挺直的后背而去,浑厚的劲道,从上到下划开肌肤的同时,让赫连瞬间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再度惨白如雪!
只一鞭,赫连深深感受到了一股几乎无法承受的剧痛袭遍全身,仿佛要把整个身体切开的凌迟之刑,痛得他浑身打颤。
碧月和南宫玄裳同时噤声,大气不敢喘,连呼吸几乎都屏住了。
苍昊雪色的袍角刚刚映入眼帘,一记相同力道相同方向的鞭子再次破风扬起,同样直击赫连后背,鞭子落下之际,赫连再也抵挡不住,抑制不住的惨呼出口即止,身躯一个不稳,直接扑倒在了铺满了碎石子的地面之上。
头下的方寸之地,已然一片殷红。
灌注了内力的两鞭下去,连爬起来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脑子里一片晕眩,额际冷汗晶莹剔透,滑落地面,很快与尚未干涸的鲜血融为了一体,而赫连,只余下满身抑制不住颤抖的剧痛,和急促地喘息。
蜷起细长黑亮的鞭子拿在指间,苍昊淡淡俯视赫连,“还有力气的话,现在有什么话,可以说了,本王听着。”
赫连极力用深呼吸来控制身体保持着最后一丝力气,试着缓缓直起身子,然而,只稍稍动了一下,那牵扯伤处的剧痛便一波波袭遍全身,痛得他牙齿都在打颤,脸色白得透彻,冷汗如雨滴落面颊,颤着声音道:“属下……知、知罪……”
苍昊的两记鞭子,真正可抵凌迟酷刑。
“知罪?”苍昊淡淡道,“知什么罪?”
“属下……冒、冒犯……主子……”
“冒犯主子,这一条虽是事实,不过本王不会罚你。”苍昊道,“末儿的本事,从来无需本王去护着她,你冒犯她,自会付出冒犯的代价。”
南宫玄裳霎时明了,主人今日动怒是为了哪般。
果然,苍昊神色淡淡,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赫连,你是否觉得自己的本事够大,已经大到不必再把楼主放在眼里了?或者,你认为自己可以超越或者取代碧月?还是你觉得,凤衣楼楼主这个位置只是虚设着好玩的?”
赫连身子剧震,“属下……属下不敢……”
“主人。”碧月抬起头,看着苍昊,急切地张口解释,“主人息怒,赫连平时并不会这样……”
若不是他擅闯紫藤园,赫连从来不会如此放肆,只是今天很不幸的,他带了末主子进去,而事先赫连又不知道苏末的身份……他以为赫连在睡觉,不会那么巧的就遇个正着……
南宫玄裳苍白着脸不动声色地扯了扯碧月的衣衫,方才那一幕,主人亲眼所见,所有辩解不会给赫连减轻惩罚,只会更加深主人的怒气而已。
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赫连费力地直起身子跪好,身上的冷汗流到伤处,引发一阵阵更难忍的刺痛,钻心入骨,膝下尖锐的石子棱角扎着膝盖,膝弯处被碧月刚才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得现在还疼痛未消,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舒服的地方。可是,除了无法控制冷汗布满脸颊,无法控制因剧痛和失血而惨白的脸色,自始至终,他一直咬紧了牙关,不敢露出分毫痛苦之色。
喘了口气,他艰难出声:“属下该死,主人,主人……赐死我吧……”
数年心血一朝毁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得罪了凤衣楼新任主子,他不可能还有一个数年时间来重建一个紫藤园,那么,他留在凤衣楼还有什么意义?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想死?”苍昊淡淡一笑,“很简单。玄裳,把他带到紫藤园,一把火连同那些花花草草一起烧了吧,这样也算死得其所了。”
南宫玄裳身子一颤,抬起头:“主人!”
碧月深吸一口气,嗓音力持平稳地道:“赫连,稍候去给末主子认个错,末主子刚才虽然生气,却并没有真的毁了紫藤园,那些被连根拔起的只是一些杂草,这些日子你是不是疏于打理了?还有,十二株幻藤,主子不会动手,待会儿你自己去取一株送给末主子,当作是赔罪……若你还当我是楼主,就照我说的做。”
赫连闻言一震,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缓缓抬起头,双眼里布满了哀寂的血丝,足以看出刚才一刹那的绝望与求死之心是多么强烈,而现在,空洞的双眼中之间却逐渐流露出了一丝丝光彩,看起来竟有一点让人心疼的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