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言几句?”颐修嘴角抽了抽,脸色莫名地变得有些怪异,喃喃自语道,“主子回来,我还能不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都很难说,还能替你美言几句?”
昭告天下的圣旨已经颁下去,自己是先斩后奏,至今尚未禀报,他都能想象主子回来之后,即便不是雷霆大怒,也一定是一副幽凉冷寒得教人打颤的笑容。
再加上三位皇子一事,颐修完全能够预想到自己不死也要被脱层皮的凄惨下场了。
“什么?”司空落疑惑,没明白他这般表情因何而起。
“陛下目前不在宫里。”颐修抬眼看了他一眼,也没打算隐瞒。
“不在宫里?”司空落笑了笑,“皇帝出宫,除了心腹,朝上竟无一人知道,若有心腹勾结皇室中人发生宫变,后果难以想象。”
顿了顿,他道:“由此可见,陛下对你与子统领二人,已经是非一般的信任了。”
这话里,似乎能听出点点酸味……
颐修闻言静了静,淡淡道:“司空,你为官多久了?”
“四年。”司空烈道,“那次殿试,我是陛下——是明帝陛下钦点的状元……”
“司空。”颐修浅笑着打断,“是我,不是明帝陛下。”
“什么?”司空落愕然,须臾,脑子里灵光一闪,才猛然反应过来。
是的。
明帝陛下已经死了十一年了。
帝都里那一夜已经传遍,几乎家喻户晓。
皇城之外,假扮了明帝十一年的颐修大人,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出现在圣驾之前,迎驾入宫。
“……是。”司空落缓缓叹了口气,“原来我的伯乐一直都是大人,而我,却忽略了这最关键的这一点。”
不是不知道,是真的忽略了。
皇城之外,那晚发生的事他虽没有亲眼所见,但后来也知晓了八九不离十,理所当然知道明帝早已驾崩。
却偏偏,忘了颐修假扮明帝时,明的暗的,也做了不少事情——包括曾经亲自主持的那场殿试。
彼时,他已经被与司空家脱离了关系,与司空晟水火不容,而也因为他姓司空,同样被彼时当权的慕容家视为眼中钉。
金銮殿上,所有人眼中懦弱无能的明帝陛下,却偏偏当着司空晟与慕容霆的面,钦点了他为文科状元。
他与今天的苍云慕经历颇为相似,同样是从大理寺少卿做起,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苍云慕姓苍,日后定然不会只是一个区区大理寺卿的职位。
自打司空落入了朝,司空晟便开始隐退幕后,外人皆以为他是斗不过慕容霆被打压,也有人以为他忧心江山社稷,对朝廷对皇上太过失望,所以不问世事。实则,他只是想借着司空落的手与慕容霆斗个两败俱伤。
然而世事难料,不是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
朝上有李悠然这个老泰山在,慕容霆怎么有功夫对付他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新进小子?
“你入朝四年,而我,已经跟了主子整整十一年。”颐修挑了挑眼,“你觉得,你该为此觉得心里不平衡?”
“我可没有不平衡。”司空落反驳,“只是一时心直口快而已。再说,你也算是我的恩师了,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么会对你产生不平衡的心理?”
“是吗?”颐修掀了下眼皮,不置可否。
顿了顿,他道:“芳华姑娘的这件案子一直是苍云慕在跟?”
“从头到尾,他全权负责。”站得久了,司空落觉得有些无聊,视线转了一圈,他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旁边有茶几,他很自觉地拿了茶杯自斟自饮,“这件案子他做得不错,没有被表面现象糊弄住,也很细心地去搜集证据,尤其是,脑子够灵活,知道对什么人要用什么方法。”
颐修淡淡笑道:“这只是开始,不必给他嘉许,免得他骄矜自傲。”
“我心里有数,也知道该怎么做。”
苍云慕是颐修指明要磨练的人,不管他身份如何,只管好好欺负就是了。有功可以不记,有过一定要狠骂狠罚,这是颐修的原话。
颐修要磨练他,大概也是陛下的意思吧?
司空落暗自猜测。
“大人,陛下什么时候回宫?”天下大势,他不是没有去关注,现在江山初定,皇帝一直不临朝,是否也太不合规矩了?
颐修笑笑,语气轻快道:“快回来了。”
是的,快回来了。
没有浩浩荡荡的随从护卫,也没有威风凛凛的龙辇仪仗,唯有舒桐、舒河、苏澈碧月和月萧五骑同行护驾。
出了月城,一路行经三座城池,两三天的时间里,各路消息纷纷扬扬传进耳朵里,无一不是议论着天下归一之大势所归。
圣旨在三天前就已颁下,如今九州各地几乎已经传遍,却唯有月城例外。
所以,也直到现在,苍昊与苏末才知道,原来天下九州的所有兵马,需全部归皇帝陛下一人调动。
官职升迁,同样只能由皇帝陛下一人口谕决定……
“这颐修是想直接累死你,然后自己坐个名副其实的皇帝?”慵懒低魅的女子嗓音自马车里传出来,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冷意。
车外舒河与月萧几人面面相觑,同样无话可说。
苏澈也是沉默无言。
封九罗夜晚清为雀王,封地三千里,守护南方之地;封舒河为青龙王,封地六千里,守护东方之地;封墨离为玄武王,驻扎帝都天子脚下,守护皇城;封苏澈为白虎王,封地四千里,守护西方之地。
这样的圣旨,他们心里明白定是主上的意思,若不然,颐修不会有这么大的胆量。
至于削了各方将领的调兵之权,他们倒是没有太大感觉,因为——这只是颐修自己找死的节奏。
拥兵自重之事或许时有发生,但他们谁都明白,在苍昊手底下,这种可能非常小,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月萧与舒桐对圣旨的内容显然是开心的,虽然他们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得明显,从眼神却可以看得出,他们松了口气。
而最不高兴的,就莫过于舒河了。
“主子为什么把墨冰块留在帝都,却把我调至东面?那里离帝都近万里之遥,我以后想见主子一面都难……难不成,就因为墨离本是苍月墨家后人,所以才有资格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