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环胸站在苍昊身侧,石阶之下,子聿和墨离分站两旁,谢长亭则负手站在第三层石阶中间,楚寒、云阳、凤王和六部尚书亦各自起身,静静站在一旁,眼角抽搐,嘴唇抿得紧紧地看着偌大的殿上群雄齐舞的画面。
悠扬而婉转的琴音自苍昊修长完美的十指之下倾泻而出,飘飘渺渺,动人心弦。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谢长亭、苍凤栖和夜晚清几人同时愣住,随即嘴角抽搐愈发剧烈,却死命咬着唇,忍着即将喷出口的笑意。
他们谁能想到,皇帝陛下居然在这个时候弹奏一首《凤求凰》?
舞曲大多时候弹奏自女子之手,这一首虽是为男子所谱,表达的是对女子的深切爱意,但在今夜这个场景之下弹奏出这首曲子,着实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
这首《凤求凰》此刻由苍昊弹奏而来,不但没有生出丝毫违和之感,反而无端让人觉得这画面的难得可贵。
再看殿上——
以红衣的舒河、宝蓝衣衫的十四、月牙白锦缎长衫的碧月为首,殿上清一色俊朗出众的年轻男子随着琴音的节奏翩翩起舞,动作极尽优雅,身姿婉转轻灵,衣袂翻飞之间,潇洒飘逸,说不出的风流恣意。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随着动人心弦的琴音流泻,群雄心中激荡,身姿缓缓变换,眸光微转,专注而深情地凝视着殿上容色秀美绝伦的……碧月。
苏末嘴角猛地一抽,努力压抑喉咙口滚动的笑意,便是微微发痒想低咳的冲动,也生生压制下去了,生怕破坏了眼前这美好的画面。
红衣的舒河和宝蓝衣衫的十四最为显眼,两人的容貌和气质,一个如火热情,一个热情如火,即便在众多出色的男子之中,也丝毫不减半分光芒。
尤其是,两人不仅领兵打仗身着战袍的风姿耀眼夺目,便是这妖娆的舞姿,亦同样令人着迷。
再观碧月手下的十六位堂主,不管是稳重的南宫玄裳,还是孤僻的赫连战,或是孩子气的莫言、莫语,此刻皆已陷入了浑然往我的境界,翩翩舞姿,让观者目炫神迷。
看到这里,即便是殿上这副情景实在超出了所有男儿面子上能接受的极致,他们还是不得不承认,皇帝陛下的琴技实在高超绝伦。
不但能让醉得七荤八素的众人站起来翩翩起舞,而且还舞出了这么婉转轻灵的身姿,舞步连丝毫错位都没有。
众人面上看起来看起来竟丝毫醉意也无,却偏偏对碧月一往情深……
谢长亭站在台阶上,面上神色自若,眼底却闪耀着异样的光芒,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似是笑意,更似叹息。
便是子聿和墨离,也压根没想到自家主子居然也有如此恶趣味的时候,一向冷漠的表情几乎也快维持不住,嘴角抿得死紧,使劲咬着牙才能克制住自己面上不流露出失态的表情来。
凤求凰,殿上如此多只凤,却是求一只假凰……
众人凝神看去,隐含期待地看着碧月。
凤衣楼楼主不止长得一副好皮相,如女子一般窈窕的身段显然也是极好的,今晚的他一身月牙白锦袍,锦白色色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身姿舞动之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妖娆魅惑之气。
面对众凤示爱求凰,他神色不慌不忙,面上亦无丝毫骄矜之色,只是看似多情却又含蓄地游走于众人之间,不对任何人流露出情意来,也不明确地对任何人予以拒绝。
正如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一般,可谓八面玲珑,狡猾如狐。
苍昊的琴音悠扬婉转,旋律起伏跌宕,曲情激动而委婉,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的心情,而殿上群雄……
苏末不得不叹一声,这世上,还当真就没有苍昊办不到的事情。
让一群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忘情地舞求爱之曲……这些个家伙,清醒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记得今夜这一幕?
或许,忘记才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只怕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将没脸见人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指尖轻挑,一曲缓缓落幕,终归至无声。
群雄合力,同时托起碧月公子妙曼身姿,舞出一副凤凰展翅图——
随着琴曲落幕,所有动作定格在此处,殿上亦同时陷入了良久的死寂。
苍昊环视殿上一周,嘴角噙着清浅的笑痕,缓缓推开琴架,站起身,修长的身姿完美如玉,如画的眉目染上点点温情,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翩然若仙的意味。
清雅的嗓音在殿上响起,带着些许揶揄,“他们大概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我们先出去赏赏烟火。”
这句话,究竟是太过体贴,还是太过腹黑?
苏末挑挑眉梢,发挥非一般的忍力,咬牙咽下了汹涌澎湃的笑意,唇畔溢出清浅的一声叹息。
跟在苍昊身后走出钟粹宫,空中璀璨夺目的烟火还在继续,流光溢彩似流星飞舞,带着寒气的夜风吹在面上,教众人身上仅存的一点酒气瞬间被吹散,荡然无存。
谢长亭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长亭以后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对主人做出任何不自量力的挑战了。”
“这句话大概只有长亭你自己会相信。”苏末忍不住凉凉地吐槽了一句,“打不死的小强说的就是你,要你放弃挑战你家主人,除非什么时候太阳打西边出来。”
“今时不同往日。”谢长亭敛眸,嗓音淡然,眉宇间却隐隐可窥见几分无奈的叹息,“若在以往,不自量力,最多不过打罚一顿了事,可现在主人的兴趣似乎变得与以往不大一样了,长亭有些胆怯,今晚的教训实在教人刻骨铭心,以后恐将不敢再以身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