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哥在沈老将军身边学了不少骑术和武艺,每次看到李崇兆浮夸的模样和养尊处优松垮的身子就想要一脚踹过去,将李崇兆狠狠地踹出陶家。
容华看弘哥摩拳擦掌跃跃yu试的模样,微微一笑提醒他,“我让你在府里安排的事,你都安排好了吗?”
弘哥ting直脊背,“姐姐太小看我了,平日里让芮青回去传话,我再不明白,那成什么了。”
内府的事,终究要和弘哥多交代几次才能安心。
容华喝了口水,弘哥也拿起自己身前的茶杯来喝,容华眼睛一瞥不由地笑,上次薛明睿的教训还真的管用,弘哥也中规中矩起来。
容华放下杯子将薛家给她买衣料,撞上陶大太太吩咐人卖布料的事说了。
弘哥皱起眉头,“明日我一早就找上李家。整件事都是李家干的,不能让他们就牵扯到姐姐。”
容华低声道:“就是要让李家将事情闹大,这样才会更多人注意。陶家家大业大,祖母才过世多久,怎么就到了卖布料的地步,你才好上门去找舅老爷。”
弘哥眼睛一亮,明白了容华的意思,这件事若是一早动手,李家顶多是赔了不是离开陶家,现在闹到这个地步,绝不是就口头道歉那么简单,陶家那么多的家业都去哪里了?李家吃了陶家的血肉还要砸陶家的骨头不成?
容华见弘哥的神sè,知道弘哥想透了这点。不止是这样,大太太交给舅老爷和舅太太那么多借票,她是知道舅老爷慌乱之中将借票都烧了大半,可是外面人并不知晓。陶正安为官多年,这才下了大狱几日,陶家就家败如此,说出来谁会相信?陶大太太从前可是风光的人,经常进出勋贵之家,穿的戴的都是顶尖的,众位夫人都见识过。
朝廷又没有收没陶家的全部财产,陶家却一下子成了如今的模样,光靠她一个庶女接济娘家又能如何?
凡事都要寻个根底,现在这件事连累她更好,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插手娘家的事。
容华看向弘哥,“明日你先去常宁伯府,问问瑶华的意思。”
弘哥一怔,诧异地看容华,“姐姐让我去问她做什么?”
容华说的云淡风轻,“她毕竟是陶家二小姐。”
弘哥冷笑道:“她从嫁出陶家就再也没回去过,即便是我认她这个姐姐,族里也未必承认她是陶家女儿。”
容华抱着手里的汤婆子,微微一笑,“族里是族里,你是你。你年纪还小不能做主家里的事,有事怎么能不和她商量,要让她置身事外不成?”
弘哥展开眉毛,“姐姐的意思是?”
容华道:“瑶华是什么态度,要让别人都知晓,就算她不回娘家,你也要上门去请,别让她落得个清闲。”
弘哥这才又笑,“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容华又嘱咐弘哥,“常宁伯奉旨去西北,任家一定乱成一团,没空顾及到你,你也不用和瑶华说太多……从任家回去之后见到大太太,你要将瑶华的话转述给大太太,不必多说常宁伯要去西北之事,只说以后任家就由世子做主。”
弘哥思量了片刻,“二姐在任家能做主了,却还不肯回娘家看母亲,这些话我都会带到的。”
陶大太太一心顾着瑶华,以为瑶华将来风光之后,她也能跟着扬眉吐气,殊不知她这些年养在身边的是只中山狼。
容华和弘哥说了话,让丫鬟布菜去了暖阁里。
小厨房将饭菜做的格外精致,容华让锦秀去请薛明哲,“看看七爷吃饭了没有,就说弘哥在这边。”
锦秀去四太太院子里找薛明哲。不一会儿薛明哲就进了屋子,见到弘哥,薛明哲立即叫道:“今天比马的时候你是不是使了诈,说好了不用回马枪……”
弘哥脸上一红,直起身辩解,“将来上阵又不是用蛮力,师父说了兵不厌诈。”
薛明哲也不恼,只是道:“你记得此仇不报非君子。”
弘哥笑嘻嘻,“我还怕你不成。”
个头不小了,还是小孩子心性。容华笑起来,“好了,好了,先吃饭,你们整天在一起,还怕掰不清楚这些事。”
弘哥和薛明哲都笑了。
……
大同夏家是一早追随圣祖打天下的功臣,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风雨,夏家依旧屹立不倒,夏季成二十出头就任从四品城门领,那是正经的年轻俊杰,远远地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有名将风范。官兵将夏家团团围住,街上看热闹的人也以为不过是朝廷的小题大做,夏家被朝局牵累不是一次了,哪任皇帝不得看在夏家是有功之臣,法外开恩。
可是这一次有些不一般。
夏家这次迎来的是彻彻底底的抄家。
夏家女眷被赶进小院,夏家从头到尾被清理了一遍,所有查抄出来的东西立即贴了朝廷的封条由都察院清点。
夏季成没有出京就被都察院将人捉个正着。
夏家乱成一团,邱家、毛家也惴惴不安。
荣川捧了个盒子放在薛明睿眼前,“快瞧瞧,这些东西我还真的以为是葡萄,谁知道是夏季成那厮做的春丸,每日专给樊家大爷吃的,不吃春丸就不给饭食,夏季成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薛明睿皱起眉头看也没看一眼,荣川识趣将盒子收起来,“毛参领递了折子要面圣,皇上未准。”
薛明睿面容沉静,提起笔来接着写折子,“不着急。让毛家去找,毛家来人打听你就安排人去透消息,毛家越乱越好。”
荣川笑道:“我这就去办。”
薛明睿拿起折子吹吹上面的墨迹,递给荣川看,“一会儿就要将折子递上去。”
说完话,薛明睿和荣川进屋子点看夏家查封的财物,足足三大箱子的yin物摆放在那里。开国功勋的子孙沦落到这种境地。薛明睿道:“挑出一些送给皇上御览。”虽然这些东西不宜面圣,可是以皇上的疑心,不亲眼看到是不会相信的。
两个人从屋子里出来,走到穿堂,薛明睿低声道:“审问夏季成身边的小厮,问问这些东西从何而来,夏季成会不会送与他人。”
这些是牵连邱家和毛家的最佳证据。皇上最尊重的太傅是前礼部尚书,为人耿直大义,皇上的性子受太傅影响,极厌恶这些下流猥亵的东西,看过之后一定会勃然大怒。
荣川点点头,“那任家。”
薛明睿冷冷道:“我已经让人去劝说常宁伯上折子请辞。”这样皇上会更加厌弃常宁伯。
荣川道:“任延凤也不干净,是不是将他也牵扯进来?”
薛明睿摇摇头,“不着急。这一次,我的奏章中只提夏家、樊家,如果皇上问起毛家,我们还要为毛家求情。”一定要皇上运用他的权柄处置大臣,否则就有算计朝政的嫌疑。
薛明睿拿起奏折和荣川两个人一起出了衙门。
……
常宁伯府主屋里传出哭泣的声音,任夫人满脸泪痕,“这可如何是好,西北是什么地方,我们老爷这样精贵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常宁伯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
任夫人用绢子擦眼泪,“老爷怎么就答应下来。”
常宁伯竖起眉毛,将满腹怒气都发放出来,“我不答应?你知道早朝上有多少人被革职拿办,那可都是朝官,我大周朝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就连庄亲王爷就被禁足在府里,朝堂上没有任何人敢替我说话,我若不答应,”说着瞪大了布满红丝的眼睛,“我的头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脖子上?”
任夫人听到这里,更加放声痛哭起来。
常宁伯被哭得心烦,尤其那声音哀戚,让他觉得脖子上越来越凉,常宁伯霍然起身,“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不迟。”
任夫人整个人一颤,没有了分寸,“延凤呢,快将延凤叫来商量,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法子,现在朝廷还没有下旨,给老爷个闲职,就在府衙里督军那也是好的,顶多在边关吹上一年半载的风,也就回来了。”
常宁伯被任夫人说的心烦,在屋子里转圈一言不发。他没少为晋升爵位奔走,大周朝有明文,晋升要有军功,他和庄亲王爷商议过,等到那日边疆眼见告捷,他再去边疆任职,到时候凯旋而归,也做做大周朝的功臣,这样晋升爵位就会名正言顺。可是当今皇上对爵位一事把持的紧,他想要得这个好处,只能等到庄亲王爷继位。
没想到真的有一天皇上派他去打仗,却不是他想的去混个功名,而是实打实的疆场杀敌。
常宁伯正在思量,门口小厮进来禀告,“衙门有人送老爷的手折回来了。”
常宁伯听得这话,手顿时一抖,他下了早朝找了几个文官一起妥善地斟酌了请辞的折子递上去,没想到这么快折子就返了回来。
常宁伯将手折拿到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里面的朱砂字脸sè大变,差点就站立不住。
任夫人忙上前搀扶,“老爷,老爷这是怎么了?”
常宁伯半天才喘过气,看向屋子里的丫鬟,“快……快去将世子叫来。”
……
任延凤在屋子里叫了铺子上的掌柜小声商议,“现在风声紧,红丸先不要出手了,找个妥善的地方存好,两个制丸的道士让他们先出京城,等到风声过去了自然接他们回来。”
掌柜的弯腰应了,“真是不巧,本来两位师傅才做出了新东西,才拿了给世子爷看。”
任延凤将桌子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有两颗丹丸掌柜的道:“师傅们说了,就算是皇上吃的金石丹药也不过如此。”
任延凤喜不自胜忙将丹丸收了,低声吩咐掌柜,“不要声张,这些东西说不得就不能卖了。”夏家出了事,好好的财路就断了,他是从家里拿了好些钱财才做出来的东西,没想到刚要盈利,竟然就……想到这里,他就禁不住心疼。
掌柜的也惊讶,“这样可就太可惜了,都是世子爷的心血啊。”
都是该死的樊家,夏季成也是个蠢货,不过是个戏子要是想玩,趁人不备让人绑来玩死就算了,怎么能让姓蒋的抓住把柄,蠢货,死也要连累旁人。
任延凤正想到这里,外面有丫鬟传话,“爵爷请世子爷过去呢。”
任延凤应了一声,让掌柜的退下。
掌柜的出了屋,任延凤这才将药丸拿出来细细把玩,那药丸颜sè鲜艳闻起来有一股异香,让人想拿出来就放在嘴里尝了。
任延凤看得入mi,一时没察觉翡翠进了屋。
“世子爷。”翡翠一张嘴将任延凤吓了一跳。
任延凤急忙要将药丸收起来。
翡翠一脸好奇伸着脖子瞧。
任延凤似笑非笑,反而不合盖子,“你知道这是什么?”
翡翠摇了摇头。
任延凤仔细地将盒子收起来。
翡翠失望地收回目光,给任延凤行了礼,“世子爷,大奶奶……问您能不能过去一趟。”
没想到薛明睿会借着这件事又回了衙门,难怪瑶华会失望。任延凤声音温软道:“你跟大奶奶说,让她别急,我去和父亲商量商量,就去她那里。”
大爷对大奶奶总是这样好,翡翠抬起头狠狠看了任延凤两眼,见任延凤眼睛中有了些笑意,翡翠脸一红,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任延凤的书房。
翡翠回到瑶华屋里,将任延凤的话向瑶华说了。
瑶华依旧皱着眉头,“你没问问老爷到底要不要去西北?”
翡翠顿时慌张起来,“奴婢……忘了问……世子只说要去前面回话,奴婢也就退了出来。”
瑶华看向手里的帕子,武穆侯还真的有些本事,借着这件事轻易就又得了皇上信任,容华此时一定得意的很,这时候该怎么办才好?常宁伯真的去了西北,那家里全然都要交给任夫人打理……趁着这时候她应该博得任夫人的信任,这样才能在任家困难的时候,帮衬着任夫人管府里的事。
瑶华想着,吩咐湘竹拿衣服给她换了,又用帕子揉了揉红红的眼角,这才去任夫人房里。
常宁伯和任延凤去书房里说话,任夫人坐在椅子上不住地掉眼泪,见到瑶华,任夫人招手让瑶华过来,任夫人边哭边道:“这可如何是好,老爷的折子被皇上驳了回来。”
难不成是常宁伯请辞的折子?
瑶华宽慰任夫人,“娘别着急,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别的法子。”这时候成为任夫人的依靠,她更容易坐稳大***位置。
任夫人死死地攥住瑶华的手臂,嗓子嘶哑早已经走了音,“你也是个没福气的。”
瑶华一时被骂愣在那里。
任夫人攥起拳头捶xiong口,“父子两个都去了西北,我可怎么活啊。”
瑶华顿时睁大了眼睛,脸上lu出恐惧来,“娘……您……说什么?”
任夫人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可怜我们家……就只有康哥……一个孩子……我的康哥啊……”
瑶华整个人如置冰窖,不是说只有常宁伯去西北,怎么会有任延凤……
任夫人渐渐没有了声音,旁边的秦妈妈脸sè大变忙上前搀扶任夫人,“夫人,夫人,您可别吓奴婢啊。”
……
弘哥坐到快要宵禁了这才回陶家去。
容华梳洗完靠着迎枕看了会儿书,听着外面的风声。快要入冬了,这风比每年要温软许多。
听着风声容华靠在迎枕上休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已经落入薛明睿怀里。
薛明睿轻轻地将她放在g铺上,盖好了锦被。
薛明睿只顾得整理她身上的被子,好半天才发现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对上那英俊的眉目和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容华觉得恍然和他分开了好些日子,其实只有一天而已。
昨晚分开,今晚见面。她虽然从来没在人前提起,却心心念念都担心着他,生怕他在外面出什么纰漏。
薛明睿起身将外面的袍褂脱掉,拉开被子将容华抱在怀里。
“我回来晚了。”
容华摇摇头,“比我想的要早些。”
薛明睿真的有tui疾,他为了事事做的严谨,是真的寻了一个擅治外伤的先生,在百草堂每日给他医tui,现在tui伤还没有痊愈,却要为朝廷里的事奔走。他的表情仍旧低沉淡定,可是她知道,她在宫中没有消息的时候,他一定忧心如焚。
薛明睿伸出手来抚mo容华的长发,这些日子,容华帮着他一起布下这样的局等着庄亲王爷跳进去,昨晚又是容华进宫彻底打开这个陷阱,这样柔弱的小女子,斗夸了庄亲王身边多少幕僚清客。
容华本想将静妃要赐妾的事和薛明睿说了,此时此刻却又不想开口。容华伸出手来抚上薛明睿的脸颊,看着那双带着血丝却依旧清亮的眼睛,“侯爷累不累?”
薛明睿摇了摇头,慵然一笑,“不累。高兴。”在皇上眼下能握住朝政三分,是真的该让他高兴。
最让他高兴的是,不再是长夜清寂,身边真正有了个可以让他表lu欢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