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那一巴掌并没有落下去,手串垂坠着,因为手的颤抖而晃动不断。
容嫣红着眼反问赫连逸,“赫连祁死了你就能夺回皇权亲政,治理好这个衰败腐烂灾难深重的王朝了吗?”
“儿臣……”
“你不能!”容嫣打断赫连祁,手收了回去,说出的话却更加残忍,如刀,凌迟着赫连逸的心。
“反而赫连祁一死,朝堂就会乱起来,几个多年来虎视眈眈的敌国再来进攻,大祁只有灭亡的下场,你知道一个王朝灭亡的惨烈景象吗?他们杀烧抢掠,所过的每座城池都会被屠,处处残垣断壁,大祁成千上万的人会死,尸骸遍地,你这个刚愎自用无能愚蠢的皇帝会沦为亡国奴,还有母后,怕是会被他们抢去轮番享用……”
“不要再说了,母后不要再说了!”随着行刑的结束,赫连逸的情绪也崩溃了,吼着拦住容嫣的话,重重地跪在地上,从眼眶里涌出的泪大颗大颗砸下来,头抵着容嫣的腿哭泣。
“母后,儿臣错了,是儿臣太操之过急了,可是那都是因为儿臣恨赫连祁,你不知道儿臣有多恨赫连祁……”
容嫣满心的麻木,冷着脸不去触碰赫连逸,“你在说这些话之前,应该想想还有哪个臣子会为你担起后果,逸儿,承揽某事必具备做某事的条件和本领,然而现在的你根本就没有。”
“你现在动摄政王,就是以卵击石以肉喂虎自取灭亡!之前母后以为你稳重是能忍辱负重的,但现在母后发现自己错了。”
他这性格跟前世长大后如出一辙,怎么会呢?
明明他还不到五岁,有些事已经被她改变了,他不知道她和赫连祁、赫连墨三人的恩怨情仇,他怎么还会如此恨赫连祁,这么迫不及待想让赫连祁死无葬身之地?
仅仅是因为赫连祁把持朝政,把他当成傀儡,赫连祁有谋反之心要废了他吗?
容嫣抬头看着这个金碧辉煌偌大又空旷的皇宫,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疲惫,她的重生真的有意义吗?
她护得住儿子,守得住这江山吗?
容嫣回到长乐宫,第二天得知了房丞相房炳辞官归田的消息,赫连祁推举沈瑾书当了丞相。
而就在昨夜,赫连祁把参与了此次刺杀行动,和一些听从赫连逸命令的保皇派大小官员,全都入了大狱,用上了各种惨绝人寰的刑罚。
他仍然没有善罢甘休,还在追查,似乎要将真正的幕后主使逼出来。
房炳不在朝中,苏太师几个保皇派也告了假,其他官员更是人人自危,在朝堂上别说护着幼帝了,他们生怕被赫连祁看不顺眼,全都极力降低存在感,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导致整个前朝成了赫连祁的一言堂。
赫连逸高坐于龙椅上紧抿着唇,赫连祁说什么他都不反对,越发衬得赫连祁与皇位之间只差一把龙椅。
“太后娘娘,沈丞相在外求见。”李育泉进来禀报。
容嫣正独自对着铜镜梳妆,一时沉默着。
迎雪道:“放眼整个朝堂,还没有放弃拨乱反正的,恐怕只有沈帝师了。”
其他官员包括苏太师他们那些保皇派,有房承明被处以凌迟这血淋淋的例子在前,他们深刻地意识到已经干不过权势越来越大暴戾狠辣的摄政王了,所以他们选择摆烂躺平,只等着赫连祁某天废傀儡幼帝,自己登基。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谁站出来护着皇帝,谁就被赫连祁弄死。
赫连祁分明是在借着这次刺杀事件,铲除异己啊。
“让沈帝师回去吧,哀家知道他的一片忠诚,现下身子不适,改日再召见他。”沈瑾书现在既是丞相,也还是帝师,容嫣觉得称他为帝师更亲近,吩咐后又对李育泉道。
“去内阁请摄政王来见哀家,就说哀家邀请他用晚膳。”容嫣原本以为自己确定赫连祁不会杀她了,给她下了蛊后,赫连祁会主动前来,该是她摆姿态的时候了。
但现在想想,他那么傲慢不可一世之人,又一心想侮辱、摧毁报复她,所以怎么可能会主动凑上前呢?
他只会让她求着他,要他上。
一次当然请不来高贵唯我独尊的摄政王,李育泉连续去了半个月,又是求又是等,还追到府中。
终于在一次私下捧给他容嫣亲手做的一件披风,这年冬天到来时,赫连祁屈尊降贵迈进了长乐宫的大殿。
他穿着一件大氅,身躯更显伟岸健硕,走路时带着一阵风,气场强大凌厉,裹挟着冬日的寒意站在容嫣面前时,俊容剑眉是冷肃的。
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容嫣一身庄重的太后服饰,坐在正殿,手捻着腕上的一串珠子,没像过去那样奴颜媚骨,反而淡漠高华,等着赫连祁对她这个太后娘娘行礼。
赫连祁嗤笑,脱下大氅交给身后的随从,显出的肩背宽厚、腰身又窄又精壮。
他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垂着眸,两手慢慢把膝盖上的衣服理平整,从容优雅高高在上,是一贯等着容嫣取悦的姿态。
大殿内陷入了寂静,无形的暗流涌动,一时间气氛相当冷凝。
许久后,容嫣先移开了视线,看向赫连祁身后的随从,一手紧按在椅子扶手上,“摄政王身边的这个随从好像是个新面孔。”
可不就是宋凝霜吗!
容嫣之前还疑惑,就算赫连逸年幼智谋不足,那也不可能蠢到留下令牌和密信这么明显的证据,让赫连祁查到。
原来是宋凝霜干的。
前世做魂魄的那几年,容嫣从宋凝霜身上了解到了很多关于现代的高科技,比如宋凝霜绑定的系统。
那可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凭空弄出令牌和密信这两样东西,对宋凝霜来说轻而易举。
“她在幽州制作出掠儿,拯救了北方地区成千上万的百姓,太后娘娘不应该对她陌生的。”赫连祁端起案上的茶盏,用茶盖撇着浮在上面的茶叶,垂着的眼皮弧度漂亮又凌厉。
“当时本王被刺杀掉入崖底,是她救了本王一命,以及本王重伤,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命悬一线时,也是她用精湛的医术令本王起死回生。”
容嫣停下捻珠子的动作,把手串一圈圈绕到腕上,“这么大的恩情应该好好报答,摄政王只是让她做随从,太委屈她了,不若让她到哀家身边来,哀家给她一品总管的职位。”
宋凝霜闻言不惊喜也不惶恐,站在那里满目依赖地看着赫连祁。
“进宫就得被阉割,太后娘娘这是毒害,不是恩宠。”赫连祁浅呷了一口后放下茶盏,面上冷若冰霜。
“本王的人,可不会由着太后娘娘糟践。”
容嫣忽然拍了一下台案,茶盏颤动,茶水溢出。
她眉眼间一片凛然,抬高了声音道:“哀家今日偏就要动她了!见哀家不跪,李育泉,将她拖出去杖毙!”
宋凝霜不仅不怕,反而满是嘲讽同情地看着容嫣。
那目光就像狠狠甩了容嫣一耳光,告诉她她这个前妻在赫连祁心里不过就是用来泄欲的性奴,她宋凝霜才是赫连祁所呵护怜爱的珍宝。
果不其然,李育泉带着人刚出现在殿外,就被赫连祁“刷刷”甩过去的五角星暗器射中了大腿,纷纷倒在地上。
“本王倒要看看这整个皇宫里,有谁敢伤本王的人。”赫连祁甚至都没看过去一眼,又准又快,手里还把玩着一枚暗器,那银色冷光跟他睨着容嫣的目光一样锋锐,溢出杀意。
“不若太后娘娘亲自动手,试试本王敢不敢诛杀当今太后娘娘。”
容嫣的手紧紧攥住了椅子扶手,用力之下手背上淡蓝色的血管凸起,镶满珠宝翡翠的护指套都在抖动了,泛红的双目死死盯着赫连祁。
她刚刚是在试探,赫连祁果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护着宋凝霜。
毕竟宋凝霜是前世他一见钟情后直接封了皇后的女人,后来不仅独宠宋凝霜,且为她遣散后宫,更是对她言听计从杀了赫连逸。
他在朝堂上为宋凝霜扫平一切障碍,南征北战让诸国归顺,临死前安排好所有,将自己用命打下的江山拱手送给了宋凝霜。
他对宋凝霜至死不渝,给予的爱是那般盛大感天动地啊。
容嫣不是嫉妒难过,而是有宋凝霜在,她和赫连逸就得死。
这不,宋凝霜一出现就给她扣上了一个抄袭、揽旁人功劳的罪名。
现在更是捏造物证,让赫连祁杀赫连逸。
她岂能放过宋凝霜!
“摄政王,奴才身份卑贱,摄政王不要为了奴才忤逆太后娘娘。”宋凝霜等战火被挑起后,才开口相劝,拿走赫连祁手里的暗器。
“奴才到外面等摄政王。”出去时宋凝霜看了容嫣一眼,唇畔扬起一抹讥笑和不屑。
她是从现代穿越到这个在史书上有所记载的王朝的,不知为何赫连祁非但没有在之前的宫变里篡位成功,且没有把背叛她的前妻一箭穿心。
甚至容嫣和其儿子活了下来,一个成为了幼帝,一个是太后娘娘,赫连祁还是摄政王。
不过没关系,赫连逸只是傀儡,容嫣贵为太后娘娘私底下却是赫连祁的性奴,用尽浑身解数取悦赫连祁,才能苟延残喘。
容嫣和赫连祁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要不了多久,等她攻略救赎了赫连祁,赫连祁就会送这对母子下地狱。
然后她在赫连祁、沈瑾书等人给予的宠爱中,一步步登上女帝之位。
“太后娘娘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本王便先回去了。”直到宋凝霜的身影看不见了,赫连祁才收回追随她的目光。
他从椅子上起身,对着容嫣冷淡的样子仿佛在幽州的那段时间,沉溺于容嫣身子,那般痴迷神魂颠倒,高潮到不行的人不是他。
“冤有头债有主,安排刺杀摄政王的幕后主使是哀家,摄政王来找哀家,不要再诛杀无辜之人了。”无人时,容嫣都会自称“我”,喊祁郎,但这一刻她端着太后的姿态坐在那里,连语气都不再是娇软讨好的,变得雍容华贵。
赫连祁蓦地停住脚步,高大的身躯转过来,漆黑冷眸紧锁着容嫣,“容嫣,本王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