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手!”沈瑾书慌乱之下猛地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后,大步走过去以身挡住赫连逸。
一时间两方静默不动,形成了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
唯独赫连祁。
他无论是在多凶险的情况下,都是那副运筹帷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气场,冷眸扫了一眼沈瑾书和往前走出来的赫连逸,语气讥讽,“怎么?”
“不愿用柔嘉郡主来换太后娘娘?那看来你们对太后娘娘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换!我们换!”经历了一次容嫣被赫连祁下蛊后,沈瑾书比谁都深信赫连祁会再对容嫣下手。
而赫连祁大权在握,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沈瑾书转头去看身侧的赫连逸,低声劝,“皇上,放了柔嘉郡主吧。”
这些事都是他惹出来的,若不是他,容嫣不会落到赫连祁手上,安危和性命不会受到威胁,他犯了多大的错和罪啊。
沈瑾书看了一眼赫连祁背后紧闭的房门,不敢想容嫣的伤口有多疼,沦为被赫连祁交换的筹码又有多屈辱,心狠手辣的赫连祁有没有对她用刑?
这种种,沈瑾书越想心里的自责愧疚越深,心口的疼痛也更加剧烈。
他用力闭上眼,压着快要涌出来的热泪,感觉到赫连逸的静默,又转头看过去,再开口喉咙里就含着哽咽,“皇上……”
然而赫连逸一时间并没有下达指令,薄唇绷直成一条线,眼眸垂着,纤长浓密的睫毛覆盖下一片阴影,遮掩着目光的情绪,这一刻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赫连逸在想前世赫连祁和他母后的恩怨情仇,当时赫连祁给母后来了个一箭穿心,却把母后的尸体保存起来,长达十年。
而这一世他并没有杀母后,即便再恨母后,几次要下手。
可母后依然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从权利到朝臣,一步步从他手里夺走了那么多。
所以现在就算他不放宋凝霜,执意杀了宋凝霜,赫连祁真的会对母后痛下杀手吗?
赫连逸不敢拿母后来作为赌注,但是又想赌一次。
只因宋凝霜这个穿越而来的人光环太大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送她下地狱,若是放弃了,那么她在日后还会攻略包括赫连祁等在内的名臣贤士们,到时在名臣贤士们的帮助下,夺他的江山,杀他和母后。
他和母后要活下来,就必须杀宋凝霜。
但他又担心哪怕赫连祁不会对母后痛下杀手,可也会侮辱侵占玩弄母亲。
赫连逸在挣扎,脑子里天人交战,拳头反复紧握,又反复松开。
过了很长时间,在沈瑾书焦急紧张的等待中,赫连祁嘲讽的笑容下,赫连逸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朕……”
“哀家没事!”一道抬高的声音从赫连祁背后的门内传来。
容嫣醒后下意识地要起身,却被卡住四肢的锁链拽了回去,她只得侧过身朝向门外,打断了赫连逸。
“摄政王没有对哀家用刑,反而请了华神医给哀家包扎好了伤口,哀家刚刚放松下来睡了一觉,逸儿回宫去吧,哀家在摄政王府很好,等养好了伤过几日再回宫。”
沈瑾书再次听到容嫣的声音,心头一痛,仍然不能放心地对容嫣道:“太后娘娘,臣觉得接你回去养伤更为稳妥,太后娘娘更重要,请太后娘娘下懿旨放了宋凝霜。”
“沈丞相,不要忤逆哀家。”容嫣的语气带了一些训斥。
笑话,她好不容易就要弄死宋凝霜了,怎么可能放了宋凝霜。
赫连祁能把她怎么样?
他那些报复的手段她全都领教过了,只要情蛊还在,赫连祁就不会杀她。
那么就算他为了换回宋凝霜,再弄出多少报复她的新花样来,她全都接住,没什么好怕的。
容嫣看了一眼那密室的位置,强迫自己压下心里对未知而想象出来的害怕和恐惧。
容嫣冰冷的声音让沈瑾书的身形晃了一下,湿热的液体从眸底深处漫上来,他再次掀开袍子跪了下来,“是,臣便在这里陪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若是……”
若是赫连祁对容嫣用刑了,容嫣喊出来,到时哪怕他拼了性命,也会冲进去。
“逸儿,回去吧,先不要杀柔嘉郡主。”容嫣想得是宋凝霜是一抹来自异世的灵魂,有系统在,普通的方法可能杀不了宋凝霜。
她得请得道高僧来做一场法事,试试能不能让宋凝霜魂飞魄散,高僧……容嫣心里忽然顿了一下,想到了从小就被送去寺庙的公主、她的女儿,一时间思女之情汹涌而来,整个人陷入了静默。
“是,儿臣听母后的。”赫连逸跟容嫣想得一样,他得去请高人来一趟上京。
赫连逸留下了带来的全部护卫,交代他们一旦屋内有什么反常,就拼死冲进去护容嫣,然后他只带着万进一人,心情沉重地离开了摄政王府。
*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赫连祁刚从椅子上起身。
容嫣的声音传来,“摄政王,哀家身体上不舒服,你请华神医来给哀家诊一次脉可以吗?”
赫连祁眸色深了深,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回绝容嫣,示意风行云请华良善来。
这么早,华良善不得不起床,快速洗漱后,背着药箱匆忙赶到沧澜院,跟着赫连祁一起进了寝卧。
他在府中一年多了,还是第一次来赫连祁的寝卧,一进去就被那婚房的风格吓了一跳。
摄政王是有什么大病,还是对早逝的王妃深情不悔魂牵梦萦思之如狂,才会将寝卧搞成这个样子?
赫连祁坐在床畔,早在华良善进来前,就用被褥盖住了容嫣四肢上卡的锁链。
他当着华良善的面,握着容嫣的手,没露出锁链,只把容嫣的一小截手腕递给华良善。
华良善被赫连祁这举动惊得,差点昏厥过去,紧接着接收到赫连祁带着杀意森冷的扫视,他又强迫自己镇定,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太后娘娘的凤体哪里不适?”华良善跪着的姿势,垫了手帕在容嫣的腕上,然后顶着来自于赫连祁的压迫感,搭了两根手指给容嫣诊脉。
容嫣虽然不想让人知道她和赫连祁在偷情,但此刻并没有被撞破的惊慌,怕扯动锁链发出声响,只得一动不动地躺着,淡声应着华良善,“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有一点。”
“去年哀家让御医给开了绝子汤服下,现在哀家想知道那绝子汤有没有发挥作用。”
华良善心里惊涛骇浪,大祁的太后娘娘和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小叔子苟合啊。
难怪摄政王明明有实力废幼帝自己登基,却迟迟没有动手,原来是太后娘娘委身于摄政王,才保全了自己和幼帝。
太后娘娘的确是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绝色佳人,但他没想到就连摄政王这样残暴冷血的男人,竟然也过不了美人关。
太后娘娘之所以喝绝子汤,那肯定是怕天下人得知了她和摄政王的偷情,不能为摄政王生下孩子……华良善思绪万千。
在下一秒诊了容嫣的脉后,他突然顿住,看向容嫣。
太后娘娘的身体里根本没有喝过绝子汤的迹象,她在骗摄政王,那他该怎么回才能不被砍头?
“怎么了,是绝子汤没有起作用吗?”容嫣的确骗了赫连祁。
其实她也想喝绝子汤,但御医告知她绝子汤的伤害性太大,以她的身体状况,喝了绝子汤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她只能选择在每次跟赫连祁欢好后,喝一碗避子汤。
但昨晚话已经说出来了,她此刻自然要圆。
“当时御医给哀家绝子汤时说过,哀家服用的这种绝子汤因为对身体的伤害比较小,所以可能没有那么好的效果,趁着华神医在摄政王府上,哀家就找华神医确认一下。”容嫣说这话时,赫连祁的手是落在她的后颈上的。
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无意识间收紧用力,掐得她后颈生疼。
容嫣便确定自己赌对了,赫连祁是在意她到底还能不能再孕育孩子的。
不管是因为他不允许她自己擅作主张,不愿给他生孩子,还是赫连祁想让她怀孕,到时让她一尸两命,这样的报复更狠,赫连祁都很在意华良善的诊断结果。
这短短的时间内,华良善在揣测太后娘娘的心思,后背都爬起了一片冷汗时,他道:“正如御医所说,太后娘娘服用的绝子汤因为对身体伤害小,所以老夫诊断这绝子汤并没有起到效果,太后娘娘有很大的怀孕几率。”
他没有说谎,就算摄政王再找其他的大夫来给太后娘娘诊治,那也是“怀孕几率大”这个结果。
何况摄政王也没有必要再找大夫诊断啊,不让太后娘娘给他生孩子,再给太后娘娘喝一碗绝子汤就好了。
对于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配合着太后娘娘。
华良善话音落下,赫连祁手上的力道忽然松了。
在发现容嫣瓷白的皮肤上已是一片红痕后,他的深眸里溢出心疼,改为用手指摩挲轻抚着那肌肤,缓解着容嫣的疼痛。
华良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容嫣的神色,很谨慎地问:“既如此,摄政王、太后娘娘,要老夫再给太后娘娘开一副绝对有效的绝子汤方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