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压了压泪,放下手,唇畔勉强牵出一抹笑意,“阿姐知道,你便假装按照他的吩咐行事,这样他就不会安排其他人了。”
“来。”容嫣对着容峥鸣身侧的初婵伸出手,在心里论了一下辈分,但看初婵这么小,而赫连祁都三十多了。
容嫣心里简直哭笑不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干脆不称呼了,“到哀家身边来。”
正如月鸢所说,初婵整个人很胆怯,躲在容峥鸣背后,抓着容峥鸣的衣角,却仍然在害怕地颤抖,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容嫣。
容嫣对上她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心里在想白氏一族的基因很强大,真是共用一双眼。
赫连逸的眉眼跟赫连祁的像,初婵的除了颜色不同,也跟赫连祁的像。
初婵是女孩子,那眉眼便显得有几分英气。
“哀家不会伤害你,你忘了吗?前天晚上是哀家让你们的苗疆少主和圣女救了你,你现在已经从坏人手里逃脱了,你很安全。”容嫣柔声细语。
赫连祁对初婵下毒手时,都是让风行云做的,也就是说赫连祁跟初婵甚至连一面都没见过。
既然如此,就让风行云当这个坏人好了,不能让初婵知道了赫连祁想杀她,还付诸了行动。
否则到时她告诉了她母亲,赫连祁就遭殃了。
初婵摇了摇头。
容嫣想到什么,“你会说中原话吗?”
初婵还是摇头。
“漂亮姐姐,她不记得你了。”月鸢这时端着一碗药汤过来了,叹了一口气道:“她体内被种了失忆蛊,这种蛊随时都在侵蚀她的记忆,也就是说她的记忆只有十二个时辰,超过这个时间发生过的事,她全都会忘记。”
“至于她会不会说中原话,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没听她说过一句,我们的少主既然早就认识她,少主应该知道。”
月鸢的药汤是解初婵体内残留的金蚕蛊毒的,她向初婵走过去,“你的肚子还疼吗?过来,喝了这碗药,就不会疼了。”
也不知道是看懂了月鸢手里的药汤,还是听懂了月鸢的话,不想再受疼痛了,初婵竟然走向月鸢,甚至在月鸢摸了摸她的头时,她没有惊吓地躲开。
过了片刻,初婵用双手接住了月鸢递来的汤药,垂着眉眼一语不发地喝着。
“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说话。”容峥鸣把在长乐宫偏殿养伤的乌潮崖拎了过来。
乌潮崖嗤了一声,“她从来没说过一句话,据说是天生的哑巴。”
哑巴?!容嫣的心震了一下,初婵的生母到了苗疆后,究竟遭遇了什么?
“可能因为你们是同族,初婵并不抗拒你。”容嫣看到初婵很乖巧地站在月鸢身侧,柔声道:“既然如此,此后的一段时间,便麻烦月鸢你照顾初婵了。”
当然,她还是会多跟初婵接触,去疼去宠初婵。
赫连祁在前朝很忙,晚上还在不眠不休地安排他走后的种种,便没来找容嫣。
容嫣的床榻上最里侧睡着安平,初婵紧贴着月鸢,蜷缩在月鸢怀里睡,容嫣在最外侧。
她的思虑很重,睡眠更不好了,赫连祁不在,她只能起身去练字。
第二日下了朝后,容嫣把保皇派的苏太师几人召见到长乐宫,告诉他们她和摄政王要去一趟苗疆,“哀家带走了摄政王,便给幼帝和你们夺权制造了机会,不过要切记不可激进,平常更要多拦着刚愎自用的幼帝,若是真到了生死存亡之时,可寄信给哀家……”
“是。”半个时辰后,苏太师几人才离开。
容嫣单独召见了沈瑾书,说得差不多也是那些话,只是没告诉沈瑾书她要离开皇宫去苗疆。
这反而让沈瑾书心里更不安,担忧都写在了俊雅的脸上,紧盯着容嫣问:“太后娘娘,你突然把这些都交代给我们保皇派,是以后都插手不管的意思吗?太后娘娘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哀家没有身子不适。”容嫣怕沈瑾书不顾一切要追着她去苗疆,所以只能瞒着他。
等他以后知道了,已经晚了不说,她也嘱咐了赫连逸拦着他。
容嫣没有再多说,让李育泉送走沈瑾书,准备得也差不多了,看外面天色已是黄昏。
容嫣问了知道赫连祁在摄政王府后,她换了身衣服找过去。
到达后自然没人拦着她,风行云告诉她赫连祁在正厅跟官员们议事,她想了想,便到赫连祁的沧澜斋等。
只是没过一会儿,赫连祁身后跟着一群官员们,进了沧澜斋。
容嫣在二楼翻着架子上各种珍贵孤本藏书,听到一楼的动静,她停住动作。
赫连祁和几个心腹官员的对话传了过来,先是政务上的。
各地上奏来的折子中提到的旱灾、水涝等自然灾害,他都巨细无遗地做了安排,并预测了很多可能会发生的事件,做好了预防。
然后在跟萧国的邦交上,即便萧国会打过来,他在军事力量上也提前部署好了。
容嫣听着便想起了世人对赫连祁的评价:算无遗策。
她跟赫连祁比差得太远了。
赫连祁这样的上位者,让人从内心里敬畏并信服,尤其是慕强的人,更会臣服于他。
他给人的安全感太强了,有他在,别说敌国打过来,就是天塌了,跟随他的人,也会相信他们的摄政王能力挽狂澜,带他们化险为夷,反杀对方。
这样的男人,令同性强者甘愿做他的臣子,也让女人们前仆后继。
可他偏偏全都不在乎,哪怕绝后,也只要她这个不给他生孩子、不爱他的女人。
容嫣紧紧攥住了手心,心绪剧烈翻涌着,却在下一秒听到刘瀚文道:“摄政王,你这么一走,幼帝肯定要借此夺皇权,你看,我们怎么应对?”
“放部分的权给他,但不能让他专权亲政,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在他以为自己要摆脱了你们的控制时,你们再一口咬住他。”赫连祁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气场冷戾,刚毅的脸上一片嘲讽之色。
容嫣是为了给赫连逸夺皇权,才以身诱惑他的,他要是让赫连逸亲政了,对于容嫣来说,他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吧?
容嫣本来就不爱他,到时怕是会毫不犹豫地踹开他。
所以,他怎么能让赫连逸亲政呢?
只有一直不让皇权被赫连逸夺走,容嫣才会一直需要他。
“下官明白,摄政王放心地走吧,我们一定不会让幼帝好过。”刘瀚文等人之前还觉得摄政王不知为何突然不争皇权了,由着越来越多的权利被容太后夺走。
若是幼帝亲政了,他们这派人的下场必定会很惨,所以他们对赫连祁颇有微词,心里已经开始计划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但此刻他们才知道摄政王并没有放弃搞事业,摄政王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而这种方式,简直太搞幼帝心态了好吗?
先给幼帝希望,再让幼帝绝望,再给他希望,再将他打回地狱……如此反复,幼帝这只老鼠,很快就会被他们这群猫玩废了。
赫连祁端起茶盏,浅呷了一口茶,容嫣以为带走了他,赫连逸就有大展拳脚的机会了,不可能的。
赫连逸只会比他在时,处境更艰难,因为他找赫连逸的麻烦,容嫣会护着,所以他不找。
但现在容嫣跟着他一起走了,找赫连逸麻烦的人也不是他,容嫣还有什么办法护儿子?
他想为了容嫣,跟赫连逸好好相处,但奈何赫连逸不放过他,那他难道把脑袋递过去给赫连逸砍吗?
没有这个道理。
除了在容嫣面前,而他对着其他人,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处在被动的境地,从来都是只有他来掌控一切。
下一瞬,赫连祁突然察觉到了楼上的气息,拧着眉放下茶盏,打发走了一众官员们。
他迈着修长的双腿上了二楼,一步步走得稳健从容,看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的容嫣。
赫连祁淡淡反问:“都听到了?”
容嫣眼眶通红,唇瓣颤抖,“赫连祁,你明明答应了哀家……”
“本王是答应了你没错,但前提是你乖乖的。怎么,太后娘娘觉得被本王骗了?”赫连祁抬手捏住容嫣的下巴,俯身逼近。
“但是本王所求的太后娘娘的爱,太后娘娘给本王了吗?既然没给,那便等太后娘娘什么时候爱本王了,本王再让你的儿子亲政。”
“太后娘娘要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不求回报的付出,本王要的不是只有太后娘娘的身体,而是还有你这颗心。
赫连祁眼里尽是偏执的侵略和掠夺,手在容嫣的脸上细致温柔地摩挲,那么冰凉,让人身子都打颤了。
他怎么会允许容嫣不爱他呢?
那晚他是被她迷惑了,在那过程里太上头,才会想着只要他爱她就够了。
她不爱他爱谁?爱别的男人吗?以后利用完了他,她就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吗?
如果这样,他不是为别的男人做了嫁衣吗?
他不允许,他才没有那么伟大无私。
相反,他霸道、占有欲强,想要的一定会夺取过来,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容嫣,他又疯又狠。
容嫣敢不爱他,他就敢摧毁容嫣。
只有得到了容嫣的心,她才不会再逃,才永远都属于他。
所以她必须爱他,只能爱他,为此,他会无所不用其极。
容嫣闭了闭眼,想到前世自己被赫连祁一剑穿心,儿子身首异处,安平还有容家全族,还想到赫连祁曾经在梅园里说的,要她奉上一颗心,然后再狠狠踩碎,践踏。
这一刻容嫣分不清这几个月来赫连祁的深情、哀求和哭泣,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攻略她而做戏。
如果只是为了攻略她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因为利用算计他而愧疚,犹豫不决,心里挣扎又痛苦。
她不能动心,她不恨赫连祁,但也不会再让自己爱上赫连祁。
不过,他会演戏,她比他的演技更精湛。
“摄政王说什么呢?哀家的心不是一直都在摄政王身上吗?”容嫣抬起双臂圈住赫连祁的脖子,笑颜如花,把自己的胸口贴到赫连祁耳边。
“你听听,哀家这心跳动得有多剧烈,哀家只有对着喜欢的男人才这样。”
赫连祁的眼里一片郁色,一把托起容嫣,放到了靠窗户的棋盘上。
很快,棋子“噼里啪啦”洒落一地。
后来容嫣是被赫连祁抱着回的寝卧,这一睡就是第二天晌午,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赫连祁胸口。
外面传来迎雪和护卫争执的声响,“让我进去,我有要事禀告太后娘娘!”
容嫣的宫里还蛰伏着赫连祁庞然的男性象征,抽了一口冷气,动都不敢动,嗓音沙哑地扬声问:“迎雪,出了什么事?”
“太后娘娘,安平公主失踪了,幼帝命人兴师动众地找遍了整个皇宫,没找到人,然后发现雪梅大师也不见了,幼帝猜测是雪梅大师带着安平公主回了法华寺,他亲自带着人追了过去……”迎雪站在外面回着。
幼帝追过去前来了一趟长乐宫,气势汹汹,没找到容嫣,便让太监把迎雪几人抓了,质问她们是不是母后让雪梅大师连夜带走了安平。
迎雪几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摇着头。
但幼帝不相信,让太监对她们一番严刑拷打。
最后几人都瘫在血泊中了,幼帝都没得到答案,指着迎雪,“去,接母后回宫!”
于是迎雪便来了,身上的伤都没顾得上处理,又跟赫连祁寝卧外的护卫磨了这么长时间,她说完身子一软,人就倒了下去。
“简直是胡闹!”容嫣又痛又怒。
不要说她没有吩咐雪梅大师带安平回法华寺了,就算吩咐了,赫连逸作为一个儿子,应该对她兴师问罪,闯入她的宫里,打伤她的宫人吗?
安平不知所踪,赫连逸作为皇帝随意出宫,这两件事让容嫣匆忙穿衣服,出了寝卧就要回宫。
结果,正是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