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被打断四肢的秀才
肖不修肯定是上天派来气我的,居然都敢装我爷爷了,我一脚就踹了过去,结果他就跟长了后眼一样躲开了,害得我一脚踹空,直接扑了出去。他转身又接住了我,在我耳边低声说:“少胡闹,小心加你军棍。”
“哦。”真是没意思。我臊眉耷眼地答应了,然后他扶着我说:“小姐,走走吧,看看炐西县也是挺好的。”
“哦。”我被他捏着胳膊上的什么穴位,半边身子都不听使唤了,只能跟着他走。外人看起来是一个老者扶着一个富家小姐走路,实际上是他几乎就是抓着我往前走,往左走,往右走,我就是个傀儡而已。
肖不修问我吃早餐么?我看了看街上的小商贩售卖的食物有点脏,就摇了摇头。“咱们中午去吃个好的吧,现在就算了,看着都不成。”
“行。”这一次肖不修倒是没有提反对意见,侧头和肖小三耳语了几句,侍卫们倒是分散开各自行动了。
“干嘛分开走?一会去哪里汇合?”我很是好奇,我们已经是微服私访了,怎么还要组成小分队?
“就算是富家小姐出门,也不能带这么多人。更何况,我们对炐西县并不熟悉,让他们先去探探这个县的情况。另外,财不外露,低调一点比较好。”
“哦。”合着闹了半天,还是普通路人出门。其实,今天出门还是晚了一些,在街上又晃荡了一会之后,忽然发现人群都开始向县衙外的广场聚集,并且人越来越多。“传说中的法场砍头要开始了么?”我小声问。
“看来是的。”肖不修张望了一下,和肖小三左右保护住我,省得被人群冲散了。
肖小三也说道:“今天人很多,听说是要砍好几个。”
“凑一起热闹,是吧?”我也加快了脚步,跟着人群往前走。凭借肖不修和肖小三的本事,我们很快就占据了最好的观测地点,县衙广场东南角的茶楼三层。炐西县的县衙修得还挺气魄的,场面搞得很大,县衙外的广场中央矗立着一根旗杆,有大月国的国旗。围着旗杆圈出了一大块地,铺满了黄土,还洒了一些水,不至于尘土飞扬。
县衙门口也圈出了一块地方,做了一个简易的看台,上面摆放了桌子椅子。整个场面谈不上多正规,和多大气,但是气氛感十足。一看就知道县老爷要审案子,要将犯人绑缚法场,要立刻砍头了。
这一点,从周围的围观群众的脸上就能够看出来,并且大家都秉持着“唯恐天下不乱”,“热闹不够大”的心态,甚至是拖家带口的来观看。我竖起了耳朵,大致听了一下。这是炐西县积攒了一年需要砍头的犯人,拢共有一十三人,据说各个都是罪大恶极,还有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要砍头的。估计就是肖不修说的那几个他下发的命令,所以他也来看看热闹。
肖不修提前看过陈志典的地方志,知道这里有一间酒楼,正好是最佳观赏地,并且三楼靠窗的位子都已经被有钱人包了下来,我们去晚了,人家好几家都是半个月前就定下来了。所以,我们上楼的时候,小伙计还出来拦了一下。
肖小三也没客气,直接拿出了一锭金子丢了过去,小伙计立刻捡起来飞奔去找掌柜子。
我问肖小三:“这么大的金子我怎么没见过?你就这么扔出去了,砸着人多不好啊。”
肖小三被我这句话问得噎住,“你!小姐,这是昨天我们在赌庄里赢的,所以花掉也没关系吧。得来的容易,自然花掉也容易。”
“说得对呀!”我很满意肖小三的花钱作风,“还有么?我们可以在这里把午饭吃了,刚才我看到他们有鸡蛋炒肉片很不错。”
“咱们不是来吃羊肉烩面的么?”肖不修问我。
“别啊,太横了,我吃不了那么多。咱们可以晚上吃羊肉烩面,现在先来几个炒菜,开心一下嘛。炒菜贵,烩面便宜。”我那个小算盘也算的挺好的。
我们正在说着,掌柜子已经风风火火地出现了,立刻点头哈腰地对我们说:“客官您要是不嫌弃,我有一间自己的单间,位置其实更好。一般我都不会让出来,看客官也是累了,也就再加三锭金好了。”
“给。”我很豪气。
肖小三直接掏出了五锭金丢了过去,然后说:“把招牌菜都端上。”
“好的好的,客官稍等,立刻就来。”掌柜子吩咐小伙计去通知后厨立刻做菜,然后他抱着五锭金子,嘴都裂到后脑勺了,在前面立刻带路,送我们进了他自己的单间。
这里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秘密包房,出价高者得。每个酒楼茶楼都会有这样的存在,全大月国都一个德行。肖不修轻轻哼了一声,四处看了看还算干净,就先拖着我坐了下来。掌柜子把窗户打开,刚刚好真的是最佳角度,不仅越过了所有的围观人群,还能够看清楚法场上人的面孔。
“啥时候开始呀?”我摸了摸茶壶,居然都是热水,看来这掌柜子早就等着财大气粗的人上来了。
“午时三刻,斩立决。预计还会有段时间,犯人还没押过来呢,几位吃完,刚刚好能够看到。”掌柜子倒是很清楚。
“这里砍头的多么?”我又问。
“砍头,凌迟,车裂,这么多年了,炐西县的坏人都是在这里处决的。这一年治安环境还算不错,县丞杨靖山杨大人属于中规中矩之人,凡是做官嘛,但求无过就是最好的。”掌柜子倒是很通透,“反正这一年积攒了这十三个犯人,也有头几年就要砍的,但是没有落实罪责,杨大人也觉得不能日日都砍人,所以就这么拖下来了。要不是皇上说要肃清一下牢狱,怕这几个人也未必是今天砍呢。”
“哟,您知道的还挺多。”我眨了眨眼睛。
“哈哈,客官也是见笑了,我就是有个弟弟在县衙做师爷,知道的多了那么一点点。再说了,您们都是贵客了,自然要介绍得清楚一点。”掌柜子始终很谦和的样子。
“那你不问问我们的身份么?”我对这种人一直很喜欢,聪明,世故,却自持。
“莫问来时路,莫问归去路。小人就是个买卖人,闲聊就好,不问那么多。”掌柜子特别和气。
“行吧,你先忙去吧,今天这么热闹,酒楼里一定好多事情呢。我们自己看看就好,吃饱喝足就好。”我笑嘻嘻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摸了摸温度,然后递给肖不修,“有点烫,不能喝。”
“嗯,小姐可以等一等再喝。”肖不修的表现很淡定,就是这张抹了黄粉的脸,看起来特别不舒服。所以,我也就不看他,直接看向外面。
法场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了,炐西县今年最大的事件应该就是这个了。很多人嗡嗡地说话,还有不少人一脸的悲戚,看来有可能是亲人要被砍头吧。我随便瞎猜着,饭菜也很快端了上来。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点了点头,我才敢拿起筷子。哎,我这个富家小姐装扮的也挺失败的,事事都要请示他。我刚想直接夹一块五花肉,肖不修立刻就咳嗽了一声,吓得我立刻放了下来。又去夹一块排骨,肖不修又咳嗽了一声,我只好又放了下来,然后直接去夹青菜,这一次,肖不修没有声音,我就大胆地放进了嘴里,咔咔地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多吃青菜不上火。”肖不修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咱们能换换么?我想做丫鬟了,您做大老爷吧。”我特别小声地跟他耳语,肖不修完全不听,直接将装青菜的盘子都端到了我眼前。“喂兔子?”
“小姐多吃一点吧。”那声音不温不火,真令人生气。肖小三在一边忍着笑,开始快速吃饭,反正肖不修也不管他,他随便吃。
“管家爷爷,你也多吃一点吧。路上太辛苦了,多吃点青菜。”我也给肖不修夹了一大筷子青菜,还顺道拍了拍他的大腿,表示亲切。肖不修却直接说:“小人不吃青菜,只吃肉,小姐忘记了么?”
我对他真是没有任何办法,也完全赢不了。只好干脆不吃了,拿了杯茶站在窗口,看下面的人。没过多一会,人群开始骚动,已经有衙役赶着囚车来到了法场。看看这囚车就知道,这一路人民群众也没少扔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很多车上的犯人脑袋上都有菜叶子。不过有一个犯人的车倒是很干净,这犯人不像其他人那样站在囚车了,而是趴在囚车里,在衙役打开囚车让他们下车的时候,这人是被衙役们合力拽下来的,并且是直接拖在地上走到了法场行刑处,地上有一道道血印子,看起来特别残忍。
我有点吃惊,这人要犯多大的罪行,才能够在砍头之前受了这种严重的酷刑。看来都有可能是背负了数条人命吧。我回头看了眼肖不修,他刚好优雅的吃完饭,站起身站在我的身后,我悄声问:“哪个是你下过命令的?”
肖不修皱着眉头看了看,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罪大恶极的是这个么?”我指了指拖拽在地上的这个犯人。
“我记得皇上下令砍头的只有五个人都是这附近的江洋大盗,还有一个是杀夫的女人。其他的应该都是杨大人自己处理的。具体样貌我也不曾见过,现在这样看过去,排除那个女人,其余的人之中有五个是盗匪,看这人的身形,应该很瘦弱,并且你看他裸露的皮肤看,应该是常年不见天日,估计是关了很久了。”肖不修观察的很仔细,我顺着他的分析看过去,果然这人很白净,还隐隐有点书卷气质。
正说这话,忽然有个衣履破破烂烂的老头从人群中挤进了法场中央,一只手摇着破浪鼓,一只手高高举着,似乎手指上还有什么反光的东西。他可能是个哑巴,只能发出“啊啊啊,呜呜呜”的声音,看起来很是凄惨,他抱着这个四肢都被打折的人显得特别伤心。
有衙役开始驱赶这人,人群中却又出现几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他们也不说话,就是跪在哪里,一动不动。这又是什么路数?
掌柜子过来上菜,看到我们站在窗口看的莫名其妙,他过来探头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叹了口气说道:“这人吧,是本县的秀才,三年前杀了自己的婶娘,但是一直喊冤,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人是他杀的。杨大人把他关了三年,就是想让他赶紧认罪,然后直接就行刑了。”
“干嘛杀婶娘?”我问道。
“为了钱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这三年他总是喊冤,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是他的邻居,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老叫花子是谁?”
“不认识,看不出来。”掌柜又仔细看了看,“不过有点像经常在赌场里待着的一个人。”
“都三年了不认罪,这也挺坚强的。”我叹了口气,何必呢。证据都有了,干嘛不认呢。这人四肢都不能动,就这么躺在地上,嘴里还在说着什么。我这里还是远了一点,听不清楚。忽然,这个老叫花子站在法场中心点的位置,“啊啊啊啊”的大吼起来,那声音极为恐怖,吓了我一大跳。法场看热闹的人也都吓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都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冤枉,反正之前这秀才的人缘并不好,还有些刻薄。自己总觉得是文化人,挺看不起人的。没想到临了上了法场,居然有这么多邻里来送行,看来也挺有意思的。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今往后,可能就更不知道了。”
“所以,是有疑点的,对不对?”
“那又如何?反正马上就要砍头了,说什么都没用了。”掌柜也探头看了看,深深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