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断刑
巨大的武装商船也宣示了大宋海上实力的强大,整个世界除了新州之外,竟然只有老艾家乡一个叫士拉夫的港口能够直接停泊巨大的杭州型纵帆船,其余的港口,必须全部依靠当地小船和眉山型转运!
这给宋船打下了巨大的口碑,沿途无数海商,最希望的就是搭乘安全高速宽敞的宋船进行贸易,可惜自家带的货太多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傻。
远洋贸易,根本就不是如高丽日本那种短程那般一根肠子开到底,而是应该沿途转运,一路转运过去一路转运回来,通过这种方式赚到的财富,远比将中国瓷器一古脑运到勿斯里赚得多得多。
讲道理,抵达勿斯里时,要是船队只剩下一件瓷器,卖出去的价钱可能比十件瓷器还高!
见苏油还是有些蒙圈,张散给出了终极解释——少爷真不是我瞎说啊,你就当在大宋买吴道子的名画来理解就对了,十张一样的名画和一张孤品,哪边值钱?!
靠,还真是这个道理!
苏油挑来挑去,都没找到石薇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家里有个喜欢药材跟兵器的老婆,这上哪儿讲理去?
其实每一种香料都是药材,但是那些东西石薇基本上都有了。
终于在一处犄角旮旯里发现了几把弯刀,据说是一种称为“天烽铁”的钢材制作的。
钢刀装饰十分华丽,护手成十字型,银质镏金、握把是白色的象牙。
刀鞘为硬木外层包裹牛皮后以金线缝合,部分地方用彩色绒布包裹,刀鞘的鞘头和鞘口都是金银刻制而成。
刀柄和刀鞘上,还镶有红珊瑚、绿松石、红蓝宝石作为装饰。
刀身上布满了无序的流水纹,刀柄较短,仅供手握,但是刀身拉出一个极长的弧度,超过了一米,还以错金工艺錾有一句阿拉伯文的谚语,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大概率就是真正的大马士革刀了,苏油觉得薇儿不一定会喜欢这个稀奇古怪的兵器,但是也就只有这个最接近了她的爱好了。
就它吧。
艾尔普过来看了看铭文:“这刀很适合大人,上面的铭文是真神的教诲——热爱祖国,是信仰的一部分。”
“啊?”苏油乐了:“这句话不错,可惜我不会用兵器。”
“这是给我夫人挑的礼物。出来几天了,可不敢空着手回去。”
艾尔普取过一个软皮卷子,打开后里边固定着一堆精钢小工具:“如果是送给城主夫人的话,这套东西她应该能喜欢。”
苏油抽出上面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刀:“这是……外科器械?”
艾尔普笑着摇头感慨:“城督大人知识的广博,直如天上的星辰。这正是我族伟大的医学家拉齐斯的发明。”
苏油在这几天里看了艾尔普翻译的着作,拉齐斯的确是一位伟大的医学家,比自己穿越过来早一百多年,就用动物肠子制线,缝合伤口后,让肠线能被身体吸收。
也是他第一个明确叙述天花与麻疹的症状及两者的区别;第一个发现地理的经纬度不同,同一药物对病人的治疗效果不同;第一个注意到疾病的遗传。
关于他有个有趣的故事,当时拉齐斯要寻找一处地方开立医院,于是将鲜肉条挂在城中各处观察它们,最后将肉条腐坏最慢那处地点,确定为最佳医院开设地。
苏油对艾尔普笑道:“拉齐斯的确很伟大,但是外科手术并不稀奇,要是我告诉你当年我和夫人一个六岁,一个五岁,就已经在村子里对家禽和小猪施行过外科手术了,你信不信?”
艾尔普眼神一亮:“东西方的医术原来是可以相通的,拉齐斯也主张用新药前先进行动物实验……”
咳咳咳……其实我们说的并不是一件事情好不好?!
于是话题又换到了另一位科学家花拉子密上。
花拉子密发现提出地球概念,和苏油引导宋人的方法如出一辙。
他也在制作地图的过程中发现了曲率,并且开始计算地球的周长,不够算出来的数据结果是个笑话。
误差实在是大得有些拿不出手。
不过先行者的功绩毋庸置疑,而且他厉害的不光是这一样,和宋代数学家一样,也是天文地理数学全方位人才。
他的杰出贡献,是代数理论。
最好玩的是他的遗嘱,竟然成了他留给世人的一道代数题:如果妻子帮我生了个儿子,儿子将继承三分之二的财产,妻子得到三分之一;如果是女儿,妻子将继承三分之二的财产,女儿继承三分之一。
结果花拉子密死后,妻子给他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
这问题可把当时的法官给难坏了。
然而用代数学来分析这道题就很简单了:儿子比妻子为二比一,妻子比女儿为二比一,因此儿子比妻子比女儿为四比二比一,由此可知,妻子当得财产七分之二,儿子七分之四,女儿七分之一。
数学着作的翻译工作其实很复杂,艾尔普只是将之翻译成了汉字,具体还要等到去了两浙路之后,还要由赵宗佑,贾宪,朱吉,刘益用理工学的描述方法翻译成教材讲义。
船队在旧州修养了三日,然后重新启程。
不过那帮技术人员,都被苏油给截留了。
……
在张散的大船队抵达杭州的时候,王中正李宪他们也抵达了汴京。
赵顼下旨,在宣德门御街之上,摆放此次运送到京的交趾战利品,供百姓游赏。
召李乾德陛见,安慰有加,赐第。许其入皇家理工学院就读,师从陈昭明。
其余交趾宗室,安置有差。
李常杰,后阉两党,并大汉奸徐伯祥,及部分内应叛贼,下审刑院,刑部,大理寺推究。
当然这些都是过场,法司很快就定刑:李常杰,斩;徐伯祥,剐;内应叛匪,斩;后党阉党,绞!
从量刑来看,法司对内奸的惩罚,比外敌要高一等。
不少大臣劝谏,一次性处置六十多人,实在是大干天和,要求除了首犯之外,其余从犯减刑。
但是赵顼不为所动,苏明润的密折里说得很清楚,要摆宽慈的样子,一个李乾德足够了,至于其余人等,怎么处置都不够填我大宋三十万人命。
叛国罪都能宽慈,那还要忠烈祠做什么呢?
吴充是当过枢密使的宰相,一句话将所有议论堵死:根据宋刑统与相关司法解释,就连君王大赦,都加恩不到谋反,大逆,弃城三罪之上。所以应当维持原判。
经此一事,赵顼也不敢再等秋后了,到时候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干脆下旨立即执行。
这下好了,汴京城人民喜大普奔,剐刑!老辈儿的人都没见过!
观刑地点定在宜秋门外,那里是使馆区,示威意味十足。
李常杰要挑起交趾人敌忾之心的意图完全落空了,压根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励志故事发生。
千年之后,网络上出现了很多古怪的论调,侬智高,李元昊,李常杰……这些人都能被洗成英雄斗士。
但是他们在洗李常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从熙宁十年法司记录的供词来看,李常杰在最后的审判中,完全成了一个卑鄙猥琐的人,摇尾乞怜,对自己的罪过痛加忏悔,主动要求明正典刑以谢天下,为后来者戒。
洗地党们深刻考究了每一条记录,找出了其中一些矛盾之处,认为这完全是宋朝法司刻意伪造出来的东西,目的是给伟光正的英雄形象泼污水,是为了讨好狗皇帝而炮制出来的造谣文章。
历史就是一个任人装点的小姑娘,搞笑的是这一次,他们竟然蒙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