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疏心口一颤。
他在害怕,这种害怕让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与纠结。
殷无疏将人搂入怀中,拍着他的背安抚,“好了好了,不会杀人没关系,我来杀,你看,他们都死了。”
苍舒韵看了一眼,又把头埋进殷无疏的怀里,“带我走,离开这里,立刻。”
苍舒韵看见地上那些血,那些尸体,就不可抑制的感到恶心,想吐。
殷无疏扶着苍舒韵远离了这里,直到再看不见了才停下来。
苍舒韵扶着一棵竹子,就是一阵的呕,他呕得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也没呕出什么东西来,等他恢复一些了,就见殷无疏捂着胸口跌倒在地上。
“殷无疏,你怎么样?”
“死不了。”殷无疏咬牙,就要站起来。
“别动,我背你吧,这里离你的别庄应该还有两里多的路,到了别庄,再给你处理伤口。”
主要他自己不会,冒冒然拔箭,万一不小心把人弄死了,他罪过就大了。
“你可以吗?”
“我四肢健全,健健康康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就不可以了,说什么废话,赶紧的!”
“那就劳烦舒韵了。”
苍舒韵蹲下身,把人拉到背上,背起来就走。
“说真的,你很重。”
“嗯,我知道。”
“殷无疏,在马车里时,那箭原本是冲着我来的,你为什么要给我挡箭。”
“我当时也没有多想,下意识的就那样做了,舒韵,我要保护你啊。”
“那一箭如果再射偏一点,你会死。”苍舒韵低声的说。
“如果用我的死换你生,舒韵,我是愿意的。”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有人愿意在生死存亡之际,以肉体凡胎为盾,帮你挡刀剑,谁会不动容呢,除非是没有心。
“你知道是谁要杀我们吗?”
殷无疏垂下眉眼,沉默着,眼底划过一道幽暗光芒。
好一会儿后,殷无疏才回答,说:“我不知道。”
苍舒韵感觉殷无疏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他没有多问。
殷无疏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沉默,主动找话,“你为什么不敢杀人。”
连伤人都会感到害怕,见到血就会感到恶心,他的舒韵也太过良善了一些。
“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杀过人,也不敢杀人。”
杀人犯法,是要做一辈子牢的。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以身犯法,去面对两行铁窗泪。
“以前……”
以前这人是景国的太子安是之,要杀人,只需要下命令就可,让下面的人去办。
可安是之同时还是景国的将军,曾领兵在战场上厮杀,雪国死在他手里的将领不计其数。
战场上尸山血海,白骨成山,今日的场面与之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了。
殷无疏很快又释然。
这是他的舒韵,他的舒韵总归是有些不同的,前尘近忘,就与从前的安是之并没有什么关系了。他所为之心动的,是现在的舒韵,而不是从前的安是之。
苍舒韵和殷无疏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殷无疏说的那处别庄。
这别庄果真如殷无疏说的一样,清净幽远,景致很是不错,不过苍舒韵现在没空欣赏这些。
这一路上,先是殷无疏在找话,后面都是他一直在找话,因为他明显感觉到殷无疏没什么力气了。
“殷无疏,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别睡,千万别睡。”
身后没有人再回答他。
“殷无疏,你说句话!”
身后依然无人应答。
苍舒韵快急死了,额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的滚落,他却顾不上擦,他很累,极其的累,他感觉他的腿已经不属于他了。
终于看到了别庄的大门,苍舒韵再也撑不住,摔倒在地上,他现在就想趴在这里,睡上一整天再起来。
看一眼不省人事的殷无疏,苍舒韵又咬着牙站起来,他很艰难的一点点靠近别庄的大门。
终于到了,苍舒韵使劲儿的拍门。
“有人吗,快来人啊,有人吗!”他就这样一边拍一片喊。
庄子里的人有了动静,开门,“小公子,你是有什么事吗?”
苍舒韵瘫倒在地,指着远处的人,“救他。”
那人一看,又折身回去,喊了几个壮汉,把殷无疏搬进了别庄。
“要我找两个人拉你一下吗?”
“不必,你扶我一把就行。”
还好殷无疏的别庄里刚好有一个大夫,看着大夫给殷无疏处理完箭伤后,苍舒韵这才去下人给他腾的房间。
苍舒韵倒下就睡,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
苍舒韵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去看殷无疏了,殷无疏这时也恰好醒来。
“殷无疏,你吓死我了!”殷无疏这次真的吓到他了。
如果殷无疏就这样死了,他这一生,都会感到心有不安的。
“担心我?”
“你说呢?”
殷无疏笑了一下,很是满足,“舒韵,这一箭,能换你多对我上心一些,值了。”
苍舒韵看到他这副模样,一时竟不知所言。说实话,殷无疏现在的样子,很让人心动。
“大夫说你醒了,再换一次药,我帮你换药吧。”
“好。”
苍舒韵解开殷无疏的衣裳,拆开缠着的纱布,把大夫留下的药粉一点点洒在殷无疏的伤口上,抹匀。他动作又轻又缓,抹完还不忘吹两下,然后缠上新的纱布。
殷无疏全程都盯着他的眉眼,上药的人很认真,盯人的人也盯得很认真。
“好了。”苍舒韵拢好他的衣裳。
“舒韵,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好看了,你身上的每一处都长在了我的心坎上。”
“油腔滑调。”
“我是说认真的。”
殷无疏定定的看着苍舒韵的眼睛,是十足十的认真。
苍舒韵被他看得不自在了,率先避开了他的视线。
“知道了,你好好躺着吧,我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顺便给你取些吃的来。”
“那你快些回来。”
“你是小孩子嘛,离了大人就不行了咋滴?”
苍舒韵语气中满是不耐,神色却不显半分。
他就是嘴上说得凶,其实心里软得很,殷无疏知道。
“我不是小孩子了,但我离了你不行。”
殷无疏一脸依赖脆弱相。
苍舒韵不想再搭理他,打开门,出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殷无疏面上柔和的表情收敛得干干净净,又冷又沉。
“凌云。”
凌云从暗处现身,“王爷。”
“是舒韵背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