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洒落了一地的光辉。
如今已然入夏,饶是到了晚间,这风依是着了几分燥热。
老国公最是怕热,每逢此时,便会到庭院中的四角亭中纳凉。
挥退了院中的下人,如今这凉亭中便只余下祖孙二人,及侍在一旁给老国公打扇的云峥。
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国公斜睨了对面的萧成钰一眼,颇有不满的问道:“你小子有事?”
他这孙儿也只有有事,或者需要打掩护的时候,才会想到他,真是没良心得很。
萧成钰冷峻的容色柔和了不少,提壶斟了一盏清茶递了过去:“祖父可还记得萧府与墨府的定下的婚约?”
云峥打扇的手忽然抖了一下,他似乎知道自家主子为何要过来找老国公了………………
经他这么一提,老国公登时想起这茬来,当年两家关系不错,后来又得皇上亲自下旨指婚。
“怎么提起这个来了?老国公迟凝的问道。
萧成钰眼中的光讳莫如深,沉吟片刻,尤为坦荡的道:“孙儿想娶妻了。”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惊雷直劈在了老国公与云峥的头顶上。
云峥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以至于手中的扇子落到了地上,都未曾察觉过来。
他……他是不是幻听了………………
茶盏僵在了嘴边,老国公一脸见鬼的模样,怔了半晌,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小子是不是逗着祖父玩的?”
他神色肃然的道:“真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大抵是这一次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她被掳走下落不明时,他内心的煎熬,她受伤时,他不能守在她的身边的心神不宁 。
她对盛景尘态度的转变,更让他莫名的不安,那蠢女人不知何时起竟能影响到他的情绪…………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却又完全的抑制不住。
老国公缓了缓神,将茶往桌上一放,登时间眉开眼笑的问道:“祖父瞧那墨府的嫡女与你倒也般配。”
萧成钰眉头微皱,极淡的嗓音听不出喜怒:“是墨府长女。”
老国公的面皮抽了一下:“你是说走失十五年的那小丫头?”
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嗯。”
“可…………”老国公面露难色的顿了顿:“可当年指婚的可是墨府的嫡女。”
萧成钰眸光暗转,沉声道: “这也是孙儿过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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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荆州回来已经七日有余,而今日恰是墨清莹出嫁的日子。
太子纳侧妃,自然不是小事,这天还没亮,整个墨府上下便忙活了起来。
清水阁中大红灯笼高悬,红绸随风飘曳,门窗上的大红喜字显得尤为喜庆。
本来侧妃之礼,用不得如此隆重,但因是墨府,由此得了这番殊荣。
铜镜中映衬着女子明艳的容颜,今日的墨清莹经过一番特意的装扮之后,俨然美到了极致。
葱白小手慢慢的滑过红润的小脸,她对着铜镜中的女子哂笑了起来。
她墨清莹总算等到这日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仰靠着罗氏母女的鼻息而活,太子侧妃,光想想便足以令人兴奋。
几家欢喜几家愁,相较于清水阁的一派热闹喜庆,凝光阁却是笼罩在了一片阴云之中。
近来罗氏母女可谓是诸事不顺,前有方起拿上次事威胁她们,后有墨清莹封了个太子侧妃,就连派去暗杀明月阁的那小贱人都失手了…………
“墨清莹还真是下作得很,凭个下三滥的手段得了个太子侧妃的份位,竟如此的沾沾自喜。”墨清宁嗤之以鼻的冷笑道。
罗氏拉开了妆奁从中拿出了一支祥云明月簪,不紧不慢的插在了墨清宁的发髻之间。
“太子侧妃罢了,我们宁儿将来可是太子妃。”
这话墨清宁颇为受用,面上的怒色也消减了不少,望着铜镜中容色惊艳的容颜,她勾弄着嘴角,泄出了一抹轻嘲。
墨清莹那贱人洋洋得意什么?只要她墨清宁想,随时压她一头。
“表姑,侄儿的事……”罗衡阳忽然插声进来。
罗氏偏过头横了他一眼:“放心便是,你既喜欢墨念初那贱人,表姑成全你便是。”
罗衡阳一听,猥琐的面上掠过一抹阴沉:“多谢表姑成全。”
清倌楼的事,他可还没忘记呢?若不是这小贱人突然去了荆州,他早就叫她生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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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纳侧妃 ,可这场子还是要捧起来的。
太子府的轿子将墨清莹迎走后,墨府上下也都一同去往太子府赴宴了。
如今的太子府可谓是宾客盈门,恭贺声不绝于耳。
方才只身下了马车,远远的便听到了盛小侯爷张扬的声音。
她回眸望向朝自己奔赴而来的少年,眉目间多了几分暖意。
他微喘着气,勾芡着万千星辉的眸子紧锁在她的身上,俊脸一片通红,缓了缓神,正欲说话,耳边却传来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姐姐,成钰好想你啊!”他跟小兔子似的蹦到了她的身前,直将盛小侯爷隔绝在了一旁。
孟拂与云峥下意识的对了眼视线,两人面色出奇的一致。
真是见鬼了,这么纯良无害的小傻子真的是他们冷峻得生人勿近的主子吗?
沈清柚心头一暖,踮起了脚尖,似察觉了她的意图,他微微勾着身子,任由她柔软的小手落在他的墨发之上揉了揉:“姐姐也很想成钰啊!”
孟拂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往常自家主子扮痴,也高冷的犹如高岭之花,如今这小白兔般温顺又贴心的举动,是闹哪样?
云峥却是镇定得多了,他暗扫了一眼孟拂,心想若是你知道了主子还想娶念初小姐 ,就不会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了。
被忽视的盛小侯爷打翻了一肚子的酸水,十分不爽的瞪着横在中间的萧成钰。
正欲不满抱怨,却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就是墨府走失十五年的那个小丫头吧?”
沈清柚怔松了一下,掠过萧成钰看向了他身后的一个老头。
老头一袭玄色华服,腰间挂着一块萧字令牌,虽是满头的白发,却很是精神,给人一种老顽童的感觉。
“祖父。”萧成钰转过身乖巧的唤了一声。
老国公看着自家孙子,心头莫名的毛骨悚然,这小子虽是扮痴,可这乖巧懂事的样,还真是让人不适应。
老国公强压下心头的异样,轻咳着应了一声。
“念初给老国公见礼了。”女子的面上挂着得宜的浅笑,说着微微福身一礼。
老国公笑着微微颔首,越看这孙媳妇,就越看越顺眼。
然而被忽视彻底的某小侯爷那张脸黑得都快结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