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无暇,北漠的昼夜温差过大,临近深秋,晚风着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衣衫单薄的女子抱着膝盖愣神的坐在青瓦房顶上,不知在想什么。
“玲珑。”
随着声音的落下,她只觉肩头一阵微沉,偏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男子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隔绝了冷风,微凉的身子渐渐回暖了几分,可她想都未想的将披风扯了下来,随手就扔了下去。
“玲珑?”男子眉头一皱,语气冷了几分,隐隐有些怒色裹杂其中。
她咻的站起身来,怒色横生的瞪着他:“顾南浔,是你说我任性胡闹的。”
他面色微黑,看着女子那张因怒色涨红的小脸,心下的怒色渐渐被无奈取代。
“玲珑乖,听我解释。”
解释,她现在一点也不稀罕他的解释。
“顾南浔,你特么想跟谁过,就跟谁过去,老娘不伺候了。”
大抵是情绪过于激动,脚下过于急切了几分,一个不留神,却是踩空了一脚。
青瓦房顶本是倾斜而下的,这么一折腾,她的身子就跟雨水似的往下滑,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她蓦然紧闭上了眼睛。
她最怕疼了,从这房顶摔下去,不得疼的她七窍生烟?
然而等待她的不是粉身碎骨的疼,而是一个充斥着淡淡药香的怀抱。
捂着眼睛的手透出一条缝隙,男子清绝无双的脸毫无预兆的撞入眼帘,他抱着她稳稳的落到了地面,笑问道:“知道怕了吗?”
一才落地,女子就跟咆怒的小虎一般推开了他,睨了他一眼,她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可未走半步,手腕蓦然一紧,天旋地转之间,又落入了男子的怀中。
女子沉着脸,怒道:“顾南浔,你放开老娘。”
“不放。”
闻言,她怒极攻心的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可后者依是将她牢牢的禁锢在怀中。
他疼的眉头一紧,直到女子松开,方才淡声问道:“气消了吗?”
女子仰眸望着他,眼底怒色不减:“没有,除非你跟说清楚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历。”
以为她这么好糊弄吗?
顾南浔颇为无奈的淡淡一笑:“好。”
玲珑怔松了一下,旋即摆开了姿态道:“说吧!”
眼眸倒映着无边的夜色,顾南浔的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
清越的话音犹如流水潺潺泄出,从前往咸阳的原因,到寻找八字全阴之人,再到利用那龙腾玉玦偷龙转凤之事。
一字一句,全盘托出,未留分毫。
“所以说当初你会将穆瑶带回天下第一庄,是为了哪个叫叶小七的女子前往长安?”
女子摩挲着下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面色微松,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长安的那位大神,竟能让你这番费尽心思的往长安不动声色的塞人?”女子阴阳怪气的瞥了他一眼。
这模样俨然是醋了。
顾南浔的心情没由得似万里风吹。
“放心,我只喜欢你。”
“谁要你喜欢?”女子小声的咕哝着。
“你说什么?”顾南浔危险的半眯着眼睛。
女子虎躯一震,讪笑道:“我是说你早跟我这么说,我哪能这么生气?”
男子怔松了一瞬,旋即将女子拉入了怀中,下颚轻轻的抵在女子的头顶上,他一字一句的道“我的错。”
她依在他的怀中勾唇一笑,娇嗔道:“你才知道。”
“嗯。”
嗯,是什么意思?不过如今她心情大好,就懒得跟他计较了。
“对了,阿浔,这样做对那位穆瑶姑娘是否不公平了一些?”
女子闷闷的道。
眼底的温柔缱绻被繁重的复杂一举取代,当初在咸阳之时,他未曾想这么多,亦未曾料到还能再将心爱之人拥入怀中。
成了如今的场面是他不想看到的,至于穆瑶,除了感情,他会尽最大的力量满足她任何要求。
“事已至此。”
短短四个字,如此的云淡风轻,不着一丝温度。
怀中女子的眼底悄然掠过了一抹晦涩。
“阿浔,有朝一日,你会告诉那位穆瑶姑娘所有真相吗?”
真相吗?大抵不会了…………
顾南浔平静无虞的摇了摇头:“一旦真相暴露,叶小七八字全阴的明理就会公诸于天下,朝堂江湖定然一派血雨腥风。”
所以这个真相永远都不能大白于天下…………否则叶小七会置身于万劫不复之地。
女子眸光微闪,缓缓道:“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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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的夜色仿似一滩化不开的墨水笼罩了天地。
莽荒城外的一处破败的别院内,微弱的烛光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那番微不足道。
女子精致的半张脸隐匿在昏暗之中,让人窥探不到半分情绪。
未过半晌,便只听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女子如同灵巧的小猫般窜了进来。
“公主。”
玲珑淡淡的嗯了一声,旋即转过身来,淡然的看向了单膝跪地的女子:“起来吧。”
莫兰怔松了一下,随后就站了起来。
“不知公主有何指示?”
女子的眸光状似随意的扫了一圈,似想到了什么,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何事让公主这番开心?”
开心,她自然是开心,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就这么简单的被顾南浔全盘说了出来。
不过这盘棋,顾南浔与萧成钰倒是下的巧妙,若非顾南浔亲口说出,恐怕就是死了,她也找不到八字全阴之人所在何处。
“你猜我们苦苦寻找的八字全阴之人身在何处吗?”
莫兰有些迟凝不解的问道:“奴婢愚笨。”
“就在长安。”她冷冷一笑道。
这个消息显然足够让人震惊,缓了缓神,莫兰强压着心头的那股激动问道:“公主是如何知道的?”
她拨弄着指甲,淡淡一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终于找到了。”
“接下来公主有何打算?”
眸光微敛,她勾弄着嘴角,淡声道:“既然是顾南浔跟萧成钰联手布的局,一时半会还破不了,知晓了答案,我们自然不急于一时,一切还需在筹谋一下。”
莫兰眸光微闪:“公主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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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马车仍在前行。
男子蜷缩着身子枕在女子的膝盖上,似乎睡的很是香甜,只是细看之下便会发现眼皮仍不时的动着。
依身在车壁上昏昏欲睡的女子,忽然一阵心悸,整个人如置梦魇般惊醒了过来。
额间冷汗涔涔,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皮子骤然跳了起来。
她抬手按住眼皮,心下暗潮翻涌,为何她会突然如此的不安起来?难道此去咸阳会遭遇什么不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