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缪饶机械式地从桌上滑下来,长吐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做了一个冗长的准备,一偏头说道:“这笔生意到此为止,我拒绝。”
绘绿依然淡定,且面带微笑,好像被拒绝的人不是她本人一般。她说:“我不认为我开出的条件对你没有诱惑力,更不认为你有拒绝的权利。”
“是我太落后,还是你们太先进,商人什么时候竟能剥夺我拒绝的权利了?”缪饶撇着嘴,挠了挠脑袋,“我说你开我玩笑呢,明知道我要拜入青云门下,还让为我去青云派干杀人放火的勾当,这叫欺师灭祖。到底是你当我傻,还是你傻?”
她话还未落,便见绘绿笑的前仰后合,看的她更加困惑了,她看绘绿的眼神比逛动物园时,被动物鄙视的眼神还惊悚,绘绿这才掩饰性咳嗽两声,慢吞吞说道:“他是我们七星塔的人。”
“你等一等,等一等,我捋一下。”缪饶立马伸出食指制止绘绿,陷入疯狂的头脑风暴中,饶着屋子转来转去的走,突然问道:“他是拜入青云派的七星塔人士?按照青云派的地位名声,不也是给你们七星塔增添了光彩么,为何还要……那啥啥?”
“各种缘由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他背叛了七星塔。我们不是没想过办法,你也知道,各大门派都有自己的规矩,我们不好上门要人。七星塔以信誉名声服人,若买凶进山,传出去对我们不利,所以只在门派之外埋伏,他却再未踏出青云派一步。我们也侧面花钱请青云派的弟子在山内动手帮忙,他修为了得,最后均已失败告终。不得已之下,我叔父豁出他的那张老脸找上了青云派执法堂,谁知他为了躲避叔父,抢先一步去了黄泉森林。”
缪饶听得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有什么关系,去就去了呗,反正跟黄泉沾边的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能进去不代表就能出来,你们不就报仇了,还用得着雇我?”
“我们在乎的不是他是死是活,而是被他从我们七星塔带出去的东西。”
“死也要得到的东西,看来这玩意儿不简单啊?什么东西?”缪饶好奇地问道。
“我不能告诉你。”绘绿顿了一下,又说,“相信我,你不知道才能活命。”
“吓唬我啊?”
可绘绿的表情不再自然,眉梢微微抖动了两下,那是开启了她对那样东西惨痛的回忆,唇色有些发白,嗓音也喑哑下来,“你就当我是在吓唬你吧。”
绘绿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又说:“黄泉森林是唐家演武的关卡之一,唐家人设置了时间禁制,除了唐家演武,传送门在其他任何时候都不会开启。六大门派都有进入黄泉森林的手段,但不是唐家演武的时间,黄泉森林里便不会有唐家人暗中保护,一旦进入便如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黄泉,所以即便有别的法子可以进去,愿意去的人仍然寥寥无几,能活着出来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当然,每一个活着出来的人,无一例外都在修为上突飞猛进。所以,六大门派之间有一条不成文规则,无论是谁,无论犯过多大的罪,只要能从黄泉森林里活着出来,前尘往事一律既往不咎。”
“所以……”缪饶咽了咽口水,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要……让我进黄泉森林……送……死?”
“我说了,唐家演武是最好的时候,会有唐家人在暗中保护,他们绝不会让试炼之人在黄泉森林之中命丧妖兽之口。”绘绿腾地站起身来,有些激动,甚至刻意隐瞒了一些事实。
她抓住缪饶的双臂,五分恳切,五分担忧地说道:“七星塔没有能进入黄泉森林的办法,六大门派都不愿意将那法子给我们,我们只能等。而最近的一次唐家演武在明年的六月,这已经是我们能等的极限了,若是错过了就得再等三年,那个东西等不了那么久了……”
绘绿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说漏了嘴,赶紧打住,摇摇头,“他若死了,七星塔也会跟着遭殃。他若是活着出来……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七星塔不仅不能再视他为背叛之徒,更不能追回我们想要的东西,那时,事情只会变的更糟。我们必须在他出来之前把东西追回来,七星塔赌不起。若你能答应帮这个忙,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只要你答应了,我可以现在将这块玉心作为定金先支付给你,事成之后,另有厚赠。”
不得不说,绘绿开出的条件的很优厚,但她突然间做出的让步,也让缪饶感觉到了炒股一样巨大的风险。对于缪饶来说,无疑这亦是赌博,一场不计成本的豪赌。考验她的,不仅是谋略,还有要仅凭青云派开的暂且不能兑现的支票去对抗七星塔仇家的勇气。
放在当下,老实说,缪饶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个傻子。
同样,这更是绘绿给缪饶下的一步精妙的棋。以缪饶现在的处境和满身的秘密,她完全可以预见一旦她走出七星塔的大门,立马就会被谬家的人圈禁,这都是最好的结果。她若是答应了,可以得到七星塔提供的避难场所,还有玉心,她现在最缺的不就是修炼资源吗?而她要是不答应,所谓的保密绝对是个谎言,她绝对有理由相信绘绿并不介意看着她惨死缪家人之手,以此换点乐子。
缪饶敢肯定,绘绿就是在利用自己。那样东西那么重要,七星塔花费如此大的代价也非追回来不可,缪饶甚至猜测,除了她,绘绿也利用了很多个像她一样年纪大小,一样走投无路的人。毕竟这是个概率问题,广撒网,成功的概率也就越高。
可这样一来,最终成功的人只能有一个,失败的人却比比皆是,绘绿只说了事成之后另有厚赠,却没说失败之后会怎么样?
久久等不到答案,绘绿主动说道:“如何,考虑的怎样了?你应该知道,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你肯定的回答。”
缪饶在心里犯了一个白眼:你这一波操作简直猛如虎,你以为你是玛丽苏她女主的金手指啊,有本事操控着全世界?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
“一个问题。”缪饶比了一个手指头说道。
绘绿道:“请。”
“为什么是我?”富贵险中求,有必然的风险,更有危及生命的大冒险,这没错,缪饶都知道,但她也不会做一个鲁莽之人,不明不白的就去送命。这整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疑点重重,她必须要问清楚。
或许,一个在几个月内达到练气三层的人,确实是个天才,但七星塔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七星塔没有更多等待的时间,错过了便不只是再等三年那么容易,那为何绘绿就如此放心交给她?依七星塔的财力人力,想要往唐家演武中送几个能力更高训练有素的孩童,绝对不是什么难事,手刃背叛者的成功率也会提高不少,可为什么非得是她?
七星塔买通了青云派的弟子在门派内部下手,最终也都以失败告终,缪饶还没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用年纪小这点令对方放松警惕,从而得手。她要是不能拿回七星塔的东西,绘绿会怎么做?或者说,七星塔又会怎么做?
缪饶有太多的疑惑和顾虑,绘绿看的很清楚。她也没想到在如此巨大的利益跟前,缪饶竟然还能问出这个问题,缪饶的沉着冷静超过了她的预测,这般心智完全不像是个五岁孩童,成熟和机智都令她怔愣怀疑。
眼下,绘绿没有时间去考虑别的事情,她必须要取得缪饶的信任。缪饶绝不是外表那般好骗的人,她得说实话,可又不能全部的实话,这着实让绘绿犹豫了一瞬。
想了想,绘绿半真半假地说道:“不错,这些年七星塔培养的人才不少,六至八岁以上达到炼气期的人也有那么十来个,确实不一定是你。可是,这件事情牵扯到七星塔高层的绝密,七星塔内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具体的来龙去脉,包括我。我也只不过是利用手头权利便利,略查了一查,还没查出什么来,便被七星塔外派至这青州了,其中缘由再清楚不过。”
“涉及绝密,不让你继续调查,理所应当,很符合逻辑,可这也不妨碍你们的安排吧?”
绘绿摇摇头,“这说明那个秘密还在七星塔,任何训练有素的孩子,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而任何一个七星塔的人都有可能利用身份的便利,继续追查,上面的人怎能放心?既然如此,还不如高价请外面的人办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是理所应当。要是普通的孩子,早就对我开出的条件喜形于色,明哲保身,绝不会追问过多。只是你,我也没有想到。不过适才你所说的杀人放火的事,你不必紧张,因为确实不一定,我们只要东西,至于人,关键在你。”
说完,绘绿又作不经意间望了一眼缪饶。缪饶神色如常,眼眸却凝起,是在思考,绘绿的拇指无意识地在食指上摩挲。
她刚才说的理由是真,七星塔没有可选之人却是假。他们已经安排了更加合适的人选,而缪饶,只是引开那人注意力的靶子,注定了是一枚弃子。所以,她选择缪饶,是利用了缪饶不得缪家看重这一点,即便她死了,缪家也不会过问追究,甚至不会主动谈起此人,仿若人世间从没有这样一个人一般。
这样,七星塔少了很多麻烦,不必为了掩人耳目清除一些人,清除的人多了,引起的怀疑也就大了。与家族关系差到如此地步的人,可不好找。遇到了,这是七星塔的运气,绘绿怎会放过?
绘绿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多精明的老狐狸,哪是缪饶一时半会儿能看透的。除了能肯定这事绝不像绘绿说的那么简单之外,其他她什么都想不到。
不过,缪饶有一个坏习惯,好奇心重,越是不让她知道的事,她就越是想知道。不让查,她就偏要好好去查探查探。她站起身来,向绘绿伸出了右手。
绘绿一愣,“这是什么?”
“握手。”缪饶一把抓过绘绿的右手握了握,“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