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山洞,重见天日,但缪饶和夏侯玄明都知道,这并不代表结束,因为还有更大的挑战等着他们,譬如风行,譬如魔族。两人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鬼火白虎幼崽,享受着秋日的阳光,撒开四只小短腿,追逐着自己的影子,玩的不亦乐乎。
出城的时候,缪饶就跟景予说好了,不管查不查得到七星塔的消息,都要在水齐带其他几个门派前来支援之前赶回去,以免大乱作战计划。
洞内不见天日,缪饶也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几天。不过很显然,现在没有给她留下继续去调查绘绿的时间,她需要即刻返回盛安城,去九重楼跟大家汇合,赶回青云派。缪饶虽然没有见过风行,对他了解也不多,但就这些天听到的就已经足够她作出判断了。说实话,她并不认为风亦带领的青云派是风行的对手。
她作为青云派的弟子,或许不该有这种想法,可不知道为什么,又是从哪里来的依据,她就是可以肯定,青云派将迎来九死一生的最艰难时刻。她在想,青云派到底能不能坚持到另外五大门派赶去支援的时候。
“希望师父能想出办法吧。”缪饶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吹了声口哨,将玩耍着已经跑远的鬼火白虎叫了回来,具现化出水龙,跳了上去,说道:“大师兄,我们抓紧时间回城吧。”毕竟这里曾经是魔族的据点,谁敢肯定魔族还会不会返回,于公于私,此处都不宜久留。
“走吧。”夏侯玄明唇色有些微白,跳上水龙的动作还不如幼崽来的连贯。他的伤势果然还是太严重,又损耗了太多真气,只怕伤口已经崩开,体内血气早就不稳,他是强行用真气在压制。否则,按照他的脾气,他早就御风先行一步,哪会骑缪饶这条慢吞吞的水龙。
缪饶修为不高,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她一眼就看出了夏侯玄明伤势又严重了,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夏侯玄明伤势的时候,她看破不说破,照常控制着水龙,往盛安城的方向飞去。
她一边控制着水龙飞行,一边肉疼地吸收了几块灵石,否则她担心就她现在丹田内这点灵石,根本支撑不到回城。而且夏侯玄明这个唯一的靠山,说什么比她强了十倍不止,还不是那副模样,她也不忍心开口向他讨要真气。
“师父,大家……坚持住!”快点,要快点!缪饶焦急的溢于言表,可是体内真气不争气,水龙偏偏又相当消耗真气,根本快不起来。缪饶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埋怨自己,当初为何要用具现化的力量代替一切,包括代步工具,为什么她就不好好学习御剑飞行?
她在心里说道:大家,可要等着我啊!不过……在这之前,她抬起手腕,看着储物手镯,那里面装着赤毛鼠,还有夏侯玄明的血,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弄清楚不可。在这之前,她必须要知道夏侯玄明到底是谁,他的血为什么会让赤毛鼠有那么大的反应?
答应替夏侯玄明攻打魔族,却又暗中调查他,并不是对他不信任,而是他们已经站在了同一条船上,她认为自己有知情权,应该要清楚的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而战,她的血又为什么而流。当然,她还要判断夏侯玄明这条孤独的路,值不值得她陪着他一直走到底。
老实说,当听到夏侯玄明承认他靠近她,只是因为她的血有利于他复仇,他只是纯粹地利用她时,缪饶是愤怒的,她恨不得立刻隔断夏侯玄明的喉咙。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他们彼此说出了心里话,就在夏侯玄明情绪最激动的时候,缪饶并不认为她有能从他手上活命的机会。
说的更加直接点,她也利用了他急于复仇的心理,勉强自己作出了一定条件下的妥协,为了活命。当然,她理解夏侯玄明的仇恨,理解仇恨带给他的孤独也是真的,这一点她没有撒谎。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完全跟青云派有关,所以夏侯玄明的修为与实力,就成为了她判断、选择,不可缺少的依据。
上辈子,还有前世的零星记忆里,她也曾努力过,到终其一生来评价,只能是浑浑噩噩四个字来概括了。选择帮助夏侯玄明,也许,这也是缪饶给自己的救赎,她不想在这一生走上同样的路,想用这个选择来实现这一生的某些意义吧。
曾经景予所说的道心,她有,只是不明显罢了,也在继续寻找过程之中。
不管夏侯玄明对她的信任增加了几分,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大家至少有勇气迈出第一步,试探着寻找对方给出的信任,和不浪费自己的信任。至少,缪饶认为她的选择没错,她从夏侯玄明手中保住了龙神岛的人,保住了她的身世源头。
“前面就要进城了,非常时期,不要太引人注目,在城门外找个地方落地。”夏侯玄明打断了缪饶的思考,不紧不慢地说道。
“啊?到了?哦。”缪饶明显不在状态,似乎还被夏侯玄明突然间说话的声音惊吓了一般,手忙脚乱,水龙也跟着在天上摇晃了两下,这才慢慢降落在城南之外少有人路过之处。她抱起幼崽,藏在袖子里,嘱咐道:“小家伙,你就乖乖待在里面,一会儿带你回青云派。”
“啊呜~”幼崽还没在城中玩耍过,对缪饶的提议明显不赞同,扑腾着爪子反抗,被夏侯玄明一个眼刀甩过去,立马就焉了,无奈地叫了两声,乖乖的在缪饶袖子里团成了一团,毛茸茸的小脑袋没精打彩地耷拉在小爪子上,闭目养神。
“这边走。”缪饶拢好了袖子,在前面带路,“咱们先去九重楼汇合……说是汇合,也不知道在山洞里过去了几天,师兄他们走了没有?”
“你在想什么?”夏侯玄明脚程较快,却故意慢下来,和缪饶并排走在一起。双目如炬,探究地望进缪饶的眼里,似乎要将她心底深处帮着的秘密全部挖出来似的。
“啊?”缪饶一头雾水,“我在想我可能耽误了不少时间,也没找到半点绘绿的消息。”
“我没说这个。”夏侯玄明说完,缪饶的眼神更加疑惑了。他像是无奈般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是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刚才在水龙上的时候,你一路上都在神游太虚,眼神忽明忽暗,似乎作出了什么决定,却又还有些不确定的地方。”
“没什么。”缪饶心中早已翻腾,以她的眼力,她看不透夏侯玄明,却被他看的一清二楚。幸好,幸好他也只是猜测,若继续追问,他们之间才搭建起来的联盟,还脆弱不堪,根本经不住这样的质疑,那么她想保的人也就保不住了。
她一边对夏侯玄明佩服的五体投体,一边又要让自己努力镇定下来,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这个时候我还能想什么,无非是青云派了。”
“是吗?”夏侯玄明盯着她看了许久,就在缪饶顶不住这样的目光询问时,夏侯玄明已经移开了视线,状似闲谈,无意地问道:“你对青云派的感情,好像很不一般?”
“是啊。”对于这一点,缪饶承认的坦然,“毕竟,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家吧。”对,就是家的感觉,师父风亦像是严厉却又护短的父亲,老顽童一样却又令人摸不着边的老祖爷爷,还有一个总是无条件陪着她,熬过了所有最艰难时刻的兄长,景予。
“哦?是吗?”夏侯玄明诺有所思。
缪饶立刻就炸毛了,冲着他吼道:“我哪里得罪你了,没有吧,怎么可能有呢!你明知道自己说话吓人,脸色难看,人缘差劲,能不能就别老是意味不明地问我“是吗”这两个字?你知道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有多瘆人吗?”
“……”夏侯玄明一顿,眼中全是不解,问道:“我脸色很难看?人缘很差劲?”
“难道重点在这里吗?”缪饶语噎。夏侯玄明百折不挠,又问了一遍,连语气和字数都相同,缪饶很想回答“是”,可看着他那一脸确实难看的脸色,她就暗恨自己怎么得意忘形地都忘记了,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性格恶劣,斤斤计较,还会秋后算账的小人了。她敢肯定,她现在要是回答了是,他肯定还会追问下去,一直问到她吐不可。
“呵呵……”缪饶假笑两声,“也……没有,很难看……吧?”她心虚极了。
“我人缘怎么可能很差,远的不说,景予那小子和你,不就愿意主动与我结交?”夏侯玄明极其认真地说道。他力求找出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的人气有多旺。
“这是重点吗?”缪饶这回连反问都问的不确定了。她不知道夏侯玄明是从哪里来的自信,难道他没看出来,青云派之内,他所到之地,方圆百里都有人躲着他走吗?而且,她和景予找他,也绝不是为了结交,不过是馋他的修为和教导本领罢了。
额……缪饶看着夏侯玄明确实一本正经不懂人情世故,被蒙在鼓里的样子,连忙摆摆头,心想这种实话还是不说为妙。
正想着呢,缪饶迎头就撞上了一个人,她刚要道歉,被撞之人似乎挺着急的样子,乍一被撞,就扯着嗓子骂开了,说缪饶耽误了他的时间,握紧了拳头就要冲上来大打一架。
“这人是不是傻?”缪饶心想,不是赶时间吗,打架怎么就有空了?
“你说什么?”虽然缪饶说的小声,那人却听的分明,挥舞着拳头,更加不依不饶。
“住手!”恰是时,一个蓝袍男子跑了过来,挡在两人中间,“快住手,这位就是我们在找的缪姑娘。”
“你们找我?”缪饶不明所以,“你们是谁,找我干什么?”
“原来你就是缪姑娘,在下刚才得罪了。”那人拱拱手道。
“缪姑娘,时间紧急,咱们边走边说吧。”蓝袍男子带着两人往九重楼的方向而去,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猫眼面具,在脸上比划着。
“啊!”缪饶恍然大悟,指着他大喊道:“你是水齐的手下!”
“正是在下。”他说道,“景予公子已经和五大门派的支援赶去青云派了,缪姑娘依然多日未归,大小姐不放心,让我等寻找了多日,凑巧今天在城门上遇到了。大小姐吩咐了,一旦找到了姑娘,立马带你回九重楼,又任务交代。”
“任务?我师兄他们都走了好几日了,我当然也要赶紧回去,哪有什么时间接其他的任务。”缪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是七星塔,景予公子找到了七星塔的线索,现在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风行炼制魔丹的方法就是从七星塔流出去,到了他的手中的。景予公子不敢打草惊蛇,先行返回九重楼,与大部分赶往了青云派。走前他说了,七星塔的位置特殊,需要缪姑娘的……具……具什么能力,才有可能进的去七星塔地大本营。”蓝袍男子尽量详细地解释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风行暗示了沉玺,让沉玺以为是他自己的意识找上的王家,跟绘绿没有关系吗?怎么,绘绿又跟风行扯上了关系?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绘绿策划的,她选中了王家,然后暗示了风行去暗示沉玺也选择王家,目的就是利用沉玺实验妖鼓的能力?
这算什么,碟中谍中谍?那绘绿是不是也太闲了点,她直接暗示沉玺不就完了,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
“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剩下的具体情况,还要请缪姑娘回到九重楼以后,和大小姐商议。”
“青云派那边呢?”缪饶始终放心不下,可偏偏事情多到她根本应付不过来,必须选择。
“既然大部队已经赶去青云派了,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夏侯玄明嫌弃地看着缪饶,“以你的修为,多一个或少一个,不会有任何区别。说实话,我也很好奇,掌门怎么会同意你这种修为的人下山历练,怎么看都是充当妖兽的饲料的程度嘛”
“……”除了嫌弃,缪饶感觉到了鄙视,偏偏还说的对。头疼地说道:“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你沉默寡言的人设呢,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