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缪饶贫穷了这么多年,根本无法体会富人的世界,到底是怎样一场空前绝后的白日梦。那么巨大的宝物储存量,对于她来说,并不太具备诱惑的条件,高兴也不过一时而已,其次便是被她怀疑这样的仓库是否存在。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不是槐绮。她知道邬连的修为深不可测,她能明显感知到他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出来的危险,他能一直跟在她身后,对她百般容忍,绝对是因为那个叫做槐绮的女子。
她和槐绮有着根本上的巨大差异,怎么的也该是一眼就能分别出来才对。她无数次解释,邬连都视而不见,她大胆猜测,很有可能那个叫做槐绮的女子已经不在人世。而邬连也清楚的知道,只是爱得太深,走不出来,才将她当作了一个替代品,暂时的一个慰藉罢了。
一旦他哪天不愿意自欺欺人的时候,他一定不会让她好过。哪怕他家里真的有矿,缪饶也绝对不敢要。这种危险人物,她躲都来不及,上赶着送上门去,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切,少欺骗老实人了。”缪饶将仓库收缴一空之后,拍拍手,努力装作平静不在乎的样子,几乎是逃跑一般,说道:“灵笔应该在书房,走,换个地方继续!嘿嘿,这回发了,发了!”
“好。”邬连微笑着应道,跟在缪饶身后,可他的笑容里,却满是无奈和苦涩。他误解了缪饶的意思,他心道:即便忘记了前尘往事,槐绮,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吗?
可细想起来,相比这几百年来的分离,而现在他想见的人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眼前,似乎心中这点苦涩也就不足为道了。邬连一边如此安慰自我开解着,一边又担心着毒物们不长眼,伤到了她,紧跟其后。
那边,缪饶从院子一路往西边走,没路过一间房都要进去搜刮一遍。别人是雁过拔毛,她过之后,恨不得连灰都扫走三层。所有被缪饶扫荡过的房间,无一例外,全部空空荡荡。
几个时辰下来,缪饶已经腰包鼓鼓,可依旧没有找到她执念的源头,那支灵笔。缪饶到处翻找着,从两个架子的缝隙中摸到了一个盒子,以为正是她想要的东西,取出来吹了上面的灰,反倒被呛的直咳嗽。
她打开盒子一看,空空如也,惊喜立马转变成失望,没好气地抱怨道:“灵笔嘛,肯定要放在书房里。可是这么大的房子,找了半天,怎么连个书房都没有,灵笔到底在哪?”
“你想要的东西,不一定就在书房。”邬连突然说道。
这一路走过来,他就有些疑惑,这座宅院按说有个百年历史了,可是建筑风格却不跟百年前相似,放眼望去,多是高高的塔楼,葫芦模样的塔顶,倒与赤澜大陆大乱之前的佛宗建筑有些类似之处。这也就是有意思之处了,看这宅院,最多百年,而佛宗,早在六百多年前就已经去了凡人界。
从各处散落的一些书籍来看,其中也不乏佛宗的一些理念,族中陈设等,也能看出佛宗的一些痕迹。很显然,这个家族不是一般的大家族,无疑是佛宗的后人。
可这就奇怪了,佛宗的后人又是从何而来?若说是几百年前没有撤去凡人界的佛宗,那么这个家族,便是整个赤澜大陆唯一的佛宗,享有名声地位绝不会比当今青云派低。想要传承,亦或是收徒弟,都轻而易举,为什么要藏在此处?
若说这里的佛宗,是从凡人界而来,那么……邬连摇摇头,怎么可能呢,凡人界与赤澜大陆之间的结界,就好比赤澜大陆与魔界之间一样,有如天堑。他倾尽整个魔族的力量,花了数年的时间,才才六百年多年前打开魔族通往赤澜大陆的通道。
通道打开,天下为之变色,没可能凡人界地通道被打开,而没人知道,一直隐姓埋名地活在地下。疑点实在太多了,但无论是哪一条,只要跟佛宗挂钩,那么没有书房也是自然了。
“这话怎么说?”缪饶停下翻找的动作,转身问道。
“我先问你,这里哪来的这么多毒物?”
“麓山本就多毒物,这家人躲避仇家,慌不择路,沉府邸于地下躲避,运气不好,掉进毒物窝里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缪饶摊摊手,“地下嘛,阴暗潮湿,再加上日久天长,能繁殖到我们刚开始看到的那个数量,也不足为奇。”
“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可你别忘了,墙壁上镶嵌的苏合暖玉。”邬连提示道。“如果按照你所说的,地下有大量的毒物,这家人只要将院中清理干净,再将苏合暖玉镶嵌在墙中,自然可以不受毒物侵扰。但是你也看到了,那些毒物在院中,而不是院外,就好像被人故意圈养于此似的。”
圈养毒物……还是那么巨大的数量!缪饶听的毛骨悚然。
只听邬连又接着说道:“这种做法,倒是有些玉石俱焚的味道,哪怕以身喂了毒物,也绝不让外面的人踏进来一步。凡是想要指染这个家族的人,必然葬身毒物之腹。”
“这种悲壮的做法,我也只在一些与守护世界秘密的故事中听过。”缪饶一阵唏嘘,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这家人又遭遇了怎样的追杀,让他们最终死的这般凄惨。缪饶突然灵机一动,一拍掌,“对了,他们到死都在抵御外敌,生死搏斗,作为灵器上品的灵笔,肯定也要物尽其用才对,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摆放在书房呢?”
“我怎么连这一点都没想到?”缪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院子的左边,有一大片倒塌的房屋,上面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应该是当年战斗留下的,灵笔应该在那片废墟里。走,去那片废墟找找看。”说着就迫不及待地先跑了出去。
“秘密吗?”邬连望着四周佛宗风格的建筑,还有很多他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对于明这个说法,他是认同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惊天秘密,才能让他们被逼至如此境地,不惜鱼死网破呢?这个秘密,也是邬连好奇之处。
缪饶几个纵跃,身影在塔楼之间略过,落到了那片废墟上。放眼望过去全是瓦砾,坍塌的墙壁,石块,还有几具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的骷髅。缪饶要当着这些“人”的面,翻找别人家的东西,心里多少有些心虚。
“你们安息吧。”缪饶走过去拜了拜,再抬头,才发现那些骷髅已经化成了粉末。时日太久,哪怕一点呼吸,它们也早就承受不住了。“额……”缪饶看的心里发毛,伸出去的手,迟迟收不回来,
她僵硬地转头问道:“我不会被诅咒吧?”
“哈哈哈!”邬连冷不丁就被逗笑了,“你快去找你想要的东西,我帮你把他们入土为安。”
“大恩不言谢!”缪饶抱拳。一转身,她跳上了废墟,运转木系真气,“木系.常春藤!”藤蔓有如灵蛇,“嗖嗖”在乱石堆里穿梭,寻找着。而那些石块的阴影处,躲着此前被邬连吓跑的毒物,被缪饶大张旗鼓地翻找激怒了。
有几只毒物狗急跳墙,趁着缪饶的注意力分散在众多藤蔓上,一时半会儿没那么细心,便顺着藤蔓爬开。这边,邬连正在处理那堆风化成粉的骷髅,神识却停留在缪饶身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一个闪身,瞬移到缪饶身前。
他伸出双臂挡在前面,几只毒虫一跃,就跳到了邬连手臂上。
“你……”缪饶话未说出口,邬连就已经捏死了那几只毒虫,然后封了手臂上几处经脉,挤出毒血,一脸自然地说道:“没事了。你抓紧时间,找到了就离开,这里暗处还躲着不少毒虫,不安全。”
“好。”缪饶继续驱使着藤蔓在废墟中寻找,而心里,早就炸开了锅。她刚才其实已经取出了苏合暖玉,就捏在手上,还没来得及递过去,就被惊世骇俗的场景打断了她的话。她可以肯定,她明明看到那几只毒虫咬了邬连以后死掉的,而不是被他捏死的。
所有捏起毒虫,挤出毒血的做法,只是一个隐瞒的动作,隐瞒他比毒虫还要毒的事实。还有刚进院子时也一样,邬连在没有苏合暖玉的情况下,只身跳进去与毒虫搏斗,没有半点伤痕,甚至衣袍上连多余的褶皱都没有。
他能轻而易举地驱散毒物,又比毒物更毒,那么他是……他至少不是人类。
“咳咳!”缪饶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一阵惊慌。她就觉得邬连这人危险的很,没想到却危险成这种程度,她果然还是太天真,竟然妄想利用他问出绘绿的消息,她怎么敢?从始至终,她根本就不具备跟邬连讨价还价的资格。
想到这里,槐绮的名头,就像是个烫手的山芋,时刻准备着让缪饶自食其果。
她背对着邬连,心跳如擂,生怕邬连跟她说话时,她表现不够整定被发现了端倪,然后……然后缪饶后背又是一层冷汗,打了个寒噤,不敢继续下去。
恰是时,“唰唰”两声,一根藤蔓从墙角的乱石中抽出来,卷着一只白色的笔飞来。缪饶伸手接住,并没有细看,此刻她全身心都绷紧了,戒备着邬连,假装她什么都没看到,根本没有得到了灵笔时还有的喜悦。
她匆匆将灵笔收入手镯,也没有继续寻宝的心思,赶忙说道:“我们下来也有些时候了,恐怕大师兄在上面要发火了,还是赶紧回去的好。呵呵。”她笑的极为勉强难看,可此刻她也顾不得这些了,只想立马逃离邬连身边。
然而,邬连对槐绮的执念,还有他们之间天壤之别的修为差距,又哪里是缪饶可以随便逃脱的了的?她加快脚步,邬连也加快脚步,她往左,邬连也往左,不远不近,总跟在她身后三步的位置。他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槐绮,而被认作是槐绮的缪饶,只感觉到身后有自知怪兽,对她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饱餐一顿。
从地下回到地面,最多一刻钟左右,缪饶走的战战兢兢,等重见天日之时,满头大汗,一副逃出生天的模样,仿佛在地下经历了好几年的生死劫难一般。
他们从地下上来时,正赶上夏侯玄明在林中深处调查那些散落的遗迹石块回来。缪饶本来最讨厌的人就是夏侯玄明,可是经历毒死毒虫那一幕,缪饶觉得在邬连面前,夏侯玄明简直就是温柔贤良的模板。
“大师兄!”缪饶看到了生的希望,感激涕零地冲过去,有意识地躲在夏侯玄明的身后,同时压低了嗓音,小声说道:“邬连有问题,我怀疑他不是人类。绘绿的消息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接下来我们必须返回青云派,他……怎么办?”
夏侯玄明闻言一皱眉,淡淡说道:“你们下去了几个时辰,我还以为你们不打算上来了。”紧接着便低声回复道:“此人心思深沉,目的不明,又不是修道一派之人……”他想了一下,决定道:“我们暂且先不回青云派,中途绕去九重楼,让白芨想办法绊住他,我们趁机离开。”
“那白芨会不会有危险?”
夏侯玄明摇摇头,邬连虽然心思深沉,性格乖张,但对槐绮都是无条件接受,只要缪饶表现出跟白芨关系非同一般,即便缪饶走了,邬连应该也不会动手。
“槐绮……”邬连一看他们相处自然,心肺脾胃就不正常了,浑身都不舒服。他大步走过去,状似无意地将缪饶拉过来,抬起袖子替她擦汗,就像是再跟夏侯玄明炫耀一般。
而缪饶对他心生畏惧,这汗越擦越多。至于夏侯玄明,可能他生来就不知情为何物,邬连的炫耀挑衅,看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不明所以罢了。
“师,师兄……”缪饶可怜巴巴地望向夏侯玄明,向他求救。
夏侯玄明没看懂,反而问道:“你们在地下有没有发现一些佛宗的痕迹?从地上这些残留的遗迹来看,百年前,此处居住者,很有可能与佛宗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