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无论缪饶向哪个方向走,视线里所见的都一模一样。她不能确定到底是因为这个世界里只有海水,缺少参照物,而造成的视觉效果,还是她在走动时,脚下的海面在跟着一起动?海底有机关?
缪饶低头,她站在海面上,纯净的海水里倒影着她的身影,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发现海底有任何机关?她不知道该如何出去,完全找不到任何突破口,简直一筹莫展。然而继续待在原地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毕竟此处是风行的体内,危险随时都可能出现。
这一次,她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块红绸,固定在海面上,作为参照物。然后选定一个方向,心里默数着秒数,计算着时间。她走了大约小半个时候后,再回头确认参照物时,已经距离几里之远。缪饶松了一口气,证明不是她在原地打圈,只是这个地方让人觉得处处都一样罢了。
少时,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心想着:“为何这里如此平静?”风行那么残忍极端的一个人,他的腹中怎么会是一丝波澜都没有的海平面呢?而且,她在里面待了这么久,不仅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甚至连危险的苗头都没有看到。
正在缪饶疑惑的四周打量,寻找之时,突然传来一阵空气被强劲破开的声音,随即“咚”的一声,有什么落到了海面上,溅起的水花飞射如箭。缪饶本能地抬起袖子挡了一下,却听到风行拍着掌说道:“欢迎来到我的内心世界!你还真是了不起,是第一个能进入此地的人。”
“风行!”缪饶的左手条件反射,立马按在了左肩的逝水刀柄上,刚将刀柄拔出一点,一股力道击中她的手,又将拔出的刀推回了刀鞘。她一怔,抬眼,方才还在眼前的风行,早已不见,此刻却出现在她的左后方。
怎么可能?太快了!她就看着他站在原地,自始自终都没有眨过眼睛,而始终在她视线中的人,却又在让人不察觉到他的移动,而移动了地方!缪饶有一瞬间的走神,因为就她现在所知道的人之中,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老祖和妖王霁雪。
她立马将风行判定为戒备对象,左手被风行封住了动作,右手赶紧捏决,运转火系法术,“轰”的一下,左臂的火焰大作,呈燎原之势,风行一惊又是一喜,立马收了手。缪饶得了自由之后,双脚在海面一点,向后滑行,赶紧和风行保持距离。
“哈哈哈哈!”风行看着她的这些动作,仰天大笑。
“你笑什么?”缪饶戒备地问道。
“我笑你愚蠢!你想,如果我要对你动手……”风行在他和缪饶之间的距离上,比划了一下,问道,“你觉得这个距离就安全了?这里是我的内心世界,只要我想杀了你,无论你在哪里,都没有任何差别。当然,即便这里不是我的内心世界,以你我的实力差距,这点距离也完全不算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攻击!缪饶双手捏决,一左一右启动两个不同属性,一挥手,大喊道:“火系.赤阳灼烧!土系.粉尘!”她左手火焰太阳,右手土系粉尘云,将它们催化到最饱和之时,两手同时向风行投掷过去。
两种属性的法术一合并,立马发生了大爆炸。海平面上轰然大响一声,世界都为之一震,海水激荡,海潮漫天地翻涌。巨浪打过来,将缪饶推送到了几里之外的地方。她先四周打量了一圈,虽然还是那个海平面,但好在没有风行,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突然,一个人影凭空而现,风行就这样冷不丁地就出现在了毫无准备的缪饶面前。缪饶大惊失色,刚要动手,风亦就笑了,忙抬手阻止,说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要把你困死在这里,也不是和你拼个你死我活。我是想告诉你,我的实力比风亦强的多,你这样天才不应该委屈了自己,跟着我才有更大的前途。”
“?”这是什么?风行那个魔头,在拉拢她?缪饶皱着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风行解释道:“我一开始想将你收入门下,确实因为你是风亦的徒弟,我可以借此对付他。不过现在……我发现你很有意思,和我一样,都是极具天赋之人。你刚才那两招是叫什么?火系太阳,土系粉尘?妙啊!具现化的本事不亚于老祖,以我的眼光看来,甚至比老祖还要厉害。我很少夸奖一个人,实话告诉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法术可以和我媲美之人。”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更是慷慨激昂,振臂高呼道:“这个世界就该是属于我们这种天赋之人,就该是被我们支配的。弱者,优柔寡断者,沽名钓誉者,满口仁义道德的假慈悲者,他们那些人,都该死,都该成为我们的垫脚石。怎么样,拜入我的门下,我们一起毁了青云派。六大门派之首都没了,那么这些大大小小的门派迟早会乱,届时便是我们统领赤澜大陆的时候。”
“呸!”缪饶对着他吐了一口口水,不屑地嗤之以鼻,说道:“别给自己脸上添花了,你都不照镜子的吗?他自己低头看看水面上倒影里你的脸,都变成什么模样了?你是堕魔,是恶,我是修道者,是杀像你这样的恶,我们注定了站在对立面。你欺师灭祖,而我不是,我跟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一样?就凭你还想统领世界,做梦去吧!”
“我是恶?那谁是善,风亦吗?青云派吗?哈哈哈!你说风亦是善,青云派是善!哈哈哈哈!好笑,太好笑了!”风行当真笑的前仰后合,下一秒又立马变成了严肃的模样,问道:“现在这个修道界变了什么模样,难道你没看到吗?魔族危险降临,妖兽四伏,危险重重,再看六大门派又在做些什么?哪个门派不是为了自保,自断后路,坐井观天?如今的赤澜大陆还有什么希望?”
“你难道想看见赤澜大陆再次变为六百多年前,人间炼狱的模样?既然迟早为魔,我何不自行堕魔,由我来统治赤澜大陆,总好过于被魔域毁灭吧?难道我不是那个善?而青云派,风亦他们,你又了解多少,他们就一定是善了吗?”风行步步紧逼,逼问着缪饶。
缪饶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边说边后退,“你疯了,简直疯魔了!师父和青云派如何,六大门派如何,我确实了解不多。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准备用魔族的方法控制赤澜大陆,就是和魔族无异。六百多年前,赤澜大陆大乱,世界变成了人间炼狱,现在,沧澜峰上,和人间炼狱又有什么区别?你不就是想当掌门,而师祖选择了我师父吗?你因为个人的怨怼,私仇,而报复整个修道界,你算什么善?”
“掌门?”风行被戳中了痛处,他喘着粗气,竭力说道:“当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凭什么妄下结论?是风亦,是他夺走了我的掌门之位!师父本来是要传位给我的!”
或许这个谎言太假,假到连风行自己都不相信,说着说着他就抚面大哭起来。
当年,他天赋修为,都是师兄弟们中的第一,又是掌门大徒弟,是公认的掌门接班人。他也一直以掌门之位为目标,从小就把青云派当做责任,按照掌门的规格严格要求自己,言行举止,为人处世,无一不精。同时为了掌门之位,还放弃了很多,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到头来,竟然什么都没有得到,还被认定为青云派的叛徒,凭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不是靠努力就能成功的,相反,你随时还有可能会死掉。越是努力,越会发现无能为力,那个时候,你会看见另外一个世界,你会发现那是一个和你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世界,极具残酷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却是确实残酷又痛苦,随时都有可能让人产生的逃避的想法,但是我不会放弃。六大门派也好,青云派也好,你所说的那些事情,它的真相和未来都同样重要,残酷与温情也同样重要,因为我有可以与之分享的朋友,即便痛苦,也有人跟我共同面对。”
缪饶冷哼一声,“呵!真是可笑,也对,像你这种人,不懂同门之谊,没有同伴羁绊的人,怎么会明白呢?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同伴羁绊多重要,相互帮助的乐趣,自由的快乐。你永远不懂!“
一说到自由和同伴,风行笑了,边笑边嘲讽着,随即便怒了,冲着缪饶大吼道:“什么是羁绊?风亦和风临他们,能给我羁绊?我最讨厌你这种所谓的“同门羁绊”、“友善互助”的表面话了,更讨厌你那些看似同情的煽情语言。”
“我告诉你,别拿出一副要将我从悲伤的泥沼中拯救出来的清高样,我看不惯,也不需要拯救。真正需要拯救的是你们!真可悲啊,一群活在虚假的世界中,被所谓的正义模糊了双眼的人,你们都被风亦欺骗了,他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你们,你们全都被他利用了!哈哈哈,你们真是一群可怜的糊涂虫!乖乖伸长脖子等着,等我来拯救你们吧!”
说着风行疯狂起来,一挥手,虚空一抓,两个身穿蜀山派道袍的弟子凭空落下,被风行一手一个,捏着他们的脖子。两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风行先对缪饶说道:“你说的自由,羁绊,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你所信奉的东西到底有多么不可靠。”
他又转向那两人,道:“你们的希望已经被我摧毁了,赤澜大陆已经完了,你们绝不是我的对手,何必再继续毫无意义的坚持?投降吧!”
其中一人吐了风行一脸口水,骂道:“你这丧心病狂的恶魔,要想让我向你屈服,做梦吧!”
“很好!”风行手中一用力,只听“咔”一声,便捏断了那人的脖子,随即又对另外一人说道:“聒噪的人已经被我处置了,你可以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了。不过在这之前,你要是对你的这位同门因为至死都不屈服而致敬地话,我乐意给你时间。如果你要选择带着修道者的荣誉与骄傲死去的话,我也不介意多杀一个人。至于怎么选择,就看你了。”
不等风行话落,另外一人急切地抱着他的腿,又是磕头,又是祈求,“我要活,我愿意永远追随仙长,我愿意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求你让我……”
“咔”的一声,话没说完,他的人头已经落地。他至死都没想到,他的同门在狂怒之后是令人心酸的黯淡离场,而他,还不如他的同门。毕竟他丢失了修道者的尊严与门派的荣誉。
风行不屑地一脚踢开,“你不配!”
“这一切,确实该结束了。如何,我已经向你证明了这个世界的虚伪,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否则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风行的行为,仿佛一把重锤,直击她的胸口,令她迟迟反应不过来,愣了好半晌。
“你疯了!”他确实疯了,缪饶又说:“你……你简直不是人!”而他又确实已经堕魔,她这样的形容完全不足以起到作用,缪饶已经惊恐的语无伦次。她没想到风行的证明方法如此卑劣,用一个人的命,去威胁另外一个人,而这两个人无论回答是什么,最终的结果都逃不开一个死字。
“哈哈哈!”风行只觉得她是在夸奖他,大笑着,骄傲着,“乱世之下,需要的正是大破大义,打开局面,取得权利,制定新的规则。否则自恃清高的你们,跟我,跟我这个人你们看不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说白了,难道你的手里就没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尸山?你杀的人也不少,不过是加上了一个正义的名号,可这样就表示你手里干净,从没有杀过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