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名抱着一把雪玉琴白衣如雪的少年,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两名宫女和暗中跟随的侍卫齐齐色变。那些侍卫也顾不得再隐藏自己,直接现身,上前对那男子行礼。
“阎先生,抱歉打扰了,咱们并不知道您在。”
那少年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视线淡淡地掠过凉亭里的几个孩子,五公主年龄最长,已经隐隐约约明白同性与异性的区别,那少年如玉般完美无瑕的面容和淡若琉璃的眼神都让她忍不住小脸通红。而那双眼睛只是一掠而过,直到定在了在场年龄最小的孩子身上。
见他盯着一脸懵懂的小包子,七皇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其他知情的人早已深深压下脑袋。
忽然,那少年动了,众人只觉得白色的身影在眼前一掠而过,然后他怀里多了个孩子。
“叔叔?”小包子抬起头懵懵地看着抱住自己的人。
白衣少年也低下头,唇角扯了扯,看起来像一个笑容,清澈的声音说:“好久不见了,你果然和你爹长得很像。”
小包子眨巴眨巴眼睛,萌萌地笑着:“叔叔认识崽崽的爹爹?”
“嗯。”白衣少年漫不经心地回答,修长如玉的手指从他的眉心到脚摸了一遍,双目掠过异彩,说道:“是个好苗子,你比你爹有天赋,要不要拜我为师?”
“诶?”
见小家伙一脸懵懂的表情,白衣少年语气平平地说:“那就这样说好了!下午我去接你。”
小包子被一道力量轻飘飘地送回了地上,少年抱着雪玉琴转身离开,长长的白色衣袂掠过眼帘,直至消失在竹林深处。
众人反应不及,皆有些茫然。
反而是那几个侍卫和两个宫女心里松了口气,幸庆今天如此轻松地过了关。不过他们觉得,那人之所以没有追究,估计是看到定国侯家的小公子的面子上。如此想罢,其中一名侍卫朝那两个宫女使眼色,让她们尽快将自己的主子带离开此处。
五公主年幼的心难得有了心事,也不想和这些比自己小又不懂事的小屁孩黏在一起,随同自己的宫女离开了。八公主扭头看了眼七皇子等人,乖巧地与他们说了一声,然后又对小崽崽说了声谢谢,跟随自己的宫女离开了。
见人都离开了,七皇子也过来劝某个顽皮尊贵的堂弟,“白白,咱们也回去吧,呆会要上课了。”
楚栖白瞅着刚才那白衣少年消失的方向,双目亮晶晶的,在七皇子的忐忑中,捏紧了小拳头说:“大哥哥好厉害,我也要!!”
“你要做什么?”七皇子头皮发麻。
小崽崽仍是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眨巴着眼睛没有说话。
楚栖白小包子白抓住崽崽的手,兴奋地说:“白白也要学飞飞~~崽崽,走,咱们去找大哥哥~~”说着,往刚才那白衣少年消失的方向追去。
不说苦命的七皇子,就说那几个被逼得由暗转明的侍卫,更是苦逼得不行。听到肃王家的小包子兴奋地叫着那白衣少年“大哥哥”,这些侍卫心里忍不住暗暗吐槽,那可是个比你老子肃王千岁还要老的男人,叫大哥哥不合适吧——呃,虽然说他永远看起来都像一副少年的模样,真不知道怎么保持的……
结果自然是找不到的,只能在这处安静得仿佛没有人迹的宫殿里瞎悠转。
在小家伙们转得晕头转向时,突然一阵清灵的琴音响起,仿佛从很遥远的时空传来,又仿佛近在耳畔,皇宫的上空几乎被这道清澈的琴音包围,让人们浮躁的心渐渐远离红尘,变得安逸舒适,不由自主地露出轻浅的笑颜。
岁月流金,时光安好。
三个孩子懵懵懂懂之间,不由自主地往回走,离开了清幽无人迹的宫殿。
过了一会儿,楚栖白突然敲敲脑袋,疑惑地问道:“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去找大哥哥么?”说着,拉着崽崽的手又要往回走。
七皇子显然已经意识到什么了,赶紧将他们拦了下来,“白白,就快要上课了,你若真想见他,可以找父皇嘛。”七皇子默默地将自家老爹拖下水,坑起爹来丝毫不觉得有压力——谁叫这难缠的小包子是皇上宠出来的。“他就住在这里,肯定是宫人,父皇一定知道他是谁,不用你自己去找啦。”
楚栖白想了想,觉得七皇子说得有理,便没有坚持,乖乖地跟着七皇子回朝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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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末,太阳落山时,虞月卓亲自到朝阳殿去接儿子回家。
俊雅高华的男子甫一出现,立即吸引了朝阳殿中所有人的视线,孩子们热切地盯着他,带着一种对英雄人物的膜拜。
虞月卓文雅地笑着与孩子们打招呼,朝里头正与楚栖白凑到一起叽咕什么的儿子唤道:“崽崽,回家了。”
小包子听到他的声音,惊喜地抬头,马上滑下凳子,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他的怀抱里。
“爹爹~~”
虞月卓抱起小家伙,任由他嘟起小嘴在自己脸上亲了几下,可爱甜蜜的气息让人难以拒绝。其实说来,并不是虞月卓宠儿子,而是儿子太会卖乖,让人不得不宠。
看到父子俩的互动,朝阳殿里的小朋友们都有些羡慕,这时代的人大多感情表达方式比较内敛,特别是大家族的父子之间相处都是按规矩来,一板一眼的,这些孩子也不敢像小包子这样直接朝自己的父亲冲去,还乐呵呵的亲人。
“崽崽,明天也要来哦~~”楚栖白叫着,希望明天也一起玩。
“嗯!”小包子用力地点头。
和朝阳殿里还未离开的小家伙们道再见后,虞月卓抱着自家小包子离开了宫殿。
从朝阳殿到宫门之间有一段路,虞月卓抱着小包子慢慢地走着,边询问他一天发生的事情。小包子记忆很好,奶声奶气地讲了今天自己认识了多少人,又做了什么事情,虽然有时候词不达意,说得含含糊糊,但虞月卓并没有不耐烦,含笑地听完。
听到小包子说被一个不认识的白衣叔叔抱了,虞月卓微微眯眼,皇宫是个很讲究的地方,某人一身白衣看起来就像奔丧,一般没有人有这胆子在宫里头光明正大地一身白。只除了某个例子……
到了宫门,属于定国侯府标志的马车已经侯在那里。
虞月卓抱着小家伙上了马车,正待吩咐车夫离开时,突然一道声音响起:“等等。”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虞月卓唇边的笑意泛开,眼光微冷,伸手掀开车帘,望向不远处抱着一把雪玉琴缓步走来的白衣少年。
夕阳淡金色的光辉洒落在少年身上,乌发的发仿佛染上了细碎的光泽,变得柔和而清亮,连那偏冷的玉颜也在夕阳中显得柔软温和,整个人仿佛从融光中走来的仙人,掩了寂寞,多了尘俗之气。
“爹爹,是叔叔~~”小包子高兴地说,为自己的记忆自豪。
那少年走近,唇角扯起一个冷冷的笑容,然后发现自己笑得并不太好看,很快将唇抿直,淡淡地说:“你儿子真可爱,像你。”
“鬼扯!”虞月卓忍不住爆了声口粗,然后叹道:“你消失了两年,一回来就想将我儿子拐走?我家阿萌可不会允许你这种三观不正的人接近我儿子。”声音里有着某种骄傲,认为面对这个男人,自己的三观其实还是比较正常的。
少年——阎离尘语气平平地说:“我给你儿子摸过骨了,他的资质上佳,只要他跟着我,我会将他打造成千年难得一见的宗师级高手。”
“不必了,我的儿子我自己教。”虞月卓没好声气地说:“我家崽崽还小,志气不大,不用做什么千年难得一早的宗师,真是多谢你的好意啊。”此话说得言不由衷,其实是怕自己儿子如自己小时候一般被这男人强制拐出京城,到时阿萌非和他闹不可。
“是么?”阎离尘盯着窝在虞月卓怀里用一双童稚的眼睛盯着自己瞧的孩子。
虞月卓赶紧将儿子往里藏了藏,平淡地说道:“别打我儿子的主意,阿萌可不答应。如果你不怕她诅咒,就尽管出手吧。”
这话果然戳中了阎离尘的罩门,歪着脑袋思索了下,不耻下问:“为什么她不答应?你儿子资质很好,适合练武。当然,若他想学琴控制人心,我也可以教他。”
“这我不知道,你可以去问她。”虞月卓敷衍道。
谁知某人很爽快地应了声“好”,然后从容自若地上了定国侯府的马车。
“……”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呢?虞月卓心里感叹一声,再次觉得自己的脸皮其实还是挺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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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萌小心地护着肚子站在锁澜院门前往外瞧,等着父子俩回家。
“小姐,侯爷和小少爷回来的话会有下人过来知会一声,您不用特地等在这儿的。”知夏不赞同地说。
阿萌叹了口气,“我知道啊!不过今天是崽崽去宫里当伴读的第一天,我心里有些焦急,坐不住。”虽然她很想当作儿子今天第一天去幼儿园,但普通的幼儿园可没有皇宫那么可怕,总担心呆萌的小包子会被那些过于早熟的皇室子弟欺负。
又等了会儿,终于有人过来禀报侯爷与小少爷回府了。
阿萌脸上露出笑容,忙迎了出去。
不过,当看到跟在父子俩身后走来的某位白少如雪的少年,阿萌脸上的笑容直接僵硬了,下意识地探头往后瞧,没有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