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长了一张讨喜的圆脸,但是已经极度虚弱已经凹陷下去。他渐渐没有张口的力气,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姐姐……我坚持不下去了……”
众人寂静一片,他们的目光落在孟懿宁身上,但是如此凄凉的景象,他们又扭过头去不敢去看。孟懿宁的遍体鳞伤的心好像被人紧紧握住一般,又扔到了冰凉的盐水之中,火辣辣得不能呼吸。
她感受着男孩子轻微的痛呼声,那一下一下中击打着姑娘原本以为足够坚强得心脏。男孩子清俊笑容硬撑起来得笑容在她脑海中汹涌得翻滚着。
男孩的眼皮沉重好似千钧巨石,疼痛无以复加,一行眼泪从紧闭的眼中缓缓流下,滴落在孟懿宁的手臂上。
“姐姐,你能……你能亲我一下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好。”孟懿宁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
她放平了男孩,在她的额头上落上了轻轻的一个吻,颤抖温暖的嘴唇是难过的不舍,泪水不声不吭的落在男孩的脸颊之上。他脸上挂着微笑,叹了一句,“真好,谢谢你……”说完头一歪,没有了声响。
孟懿宁瞪大了眼睛突然抑制不住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眼泪潸然而下,“小黄四……小黄四!”她的情绪从未如此的失控过,为了让将士们安心她一直把冷漠挂在脸上,现在却如同点燃了军火库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呼吸。乐毅抱住颤抖的姑娘,她起起伏伏的胸膛喘不上来一口气。
孟懿宁抿着嘴角,轻轻的抚摸过男孩还带有温热泪痕的面庞,声音低沉而沙哑,“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阵亡的将士。
对不起失去的家园。
但这些,又不是她的过错。
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脑中如同烟花一般绽放,她捂住自己的嘴,头埋在乐毅的怀中。姑娘面色苍白,用只有乐毅才能听到的话说,“我好难受。”乐毅顺着她的气息,不忍心再看,轻轻的转过头去。姑娘突然身子一沉,整个体重压在乐毅身上,低声呻吟。
“懿宁?”
姑娘没有回应。
她晕了过去,冷汗浸湿了衣衫,痛苦的闭上双眼,她如同白纸一般的脸颊有些潮红,疲倦突然排山例海的袭来,身子发冷,额头滚烫。
男人轻声的低唤,“懿宁,懿宁?”
孟懿宁昏睡了一整个晚上,近日以来的急躁终于击垮了这个自诩坚强的姑娘。乐毅守在她身旁,擦拭着冒着冷汗的额头,整个晚上姑娘都在那里大声说着胡话,有的时候小声念叨着对不起,有些时候放肆苦笑着,还有些时候喊着她爹娘的名字……再到后来姑娘喃喃的叫着姐姐白熙宁,但是无人应答。
她昏昏沉沉间,偶尔会直呼顾子安的大名,她喊着子安兄,我想母亲了,她问着景池,你说我们有一天能回到家乡吗,更多的时候她一个人哀叹着好疼啊……我好疼啊……
她如同被人抛弃了一般,抽泣着,像是每个无穷无尽的黑夜,她蜷缩在墙角苦笑着哭泣。曾经也如同天之娇女,然而美好的年月却如同梦幻泡影一般,她兜兜转转在几个国家之间得以生存。不过还好,很多东西失而复得。
春日的雨温暖哗啦啦下得很大,天地间一片灰蒙,一切如同水墨画一般,少女的哭声是如此的凄凉。
乐毅紧紧的握着她冰凉的双手,经此一夜,姑娘终于缓过神来,沙哑地问道:“我是怎么了?”说着就挣扎着要起来,乐毅的下巴胡子拉碴的还没有刮,她摸了一把然后又笑了起来。
男人从一侧捧过来已被药茶,“你病了……在军营中晕了过去。”
“啊?”
孟懿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支支吾吾的点头。男人扶着她的背,“把药喝了,再躺会儿吧。”他眼神里带着怜惜,“你先别操劳了,养好了身子还有硬仗要打。”
“又不是什么大病。”姑娘嘴角扯开一丝苦笑。
能睁开眼,见到暖暖的火光已经是如此幸福的事情了。昏迷之中,她重复着这几年不能言语的悲伤,那无力保护亲人友人的伤痛感席卷了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小事。父母的呼喊与鲜血,死在鹤淼淼手上的丫鬟,死去的大夏将士……一桩桩一件件像是隆冬时节的寒冰,如同冰锥一般插入了她滚烫的心脏,直至心脏不再活跃的跳动。
还好啊,醒来还好啊,有人还在自己身旁。
孟懿宁长谈一口气,仰着头问道:“乐毅,我多大了。”
“十七了。”
“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突然间像一个老人,身影单薄且消瘦,凄凉而又历经沧桑。她突然转头看着有些忧虑的乐毅,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的拉了两下他的衣服。乐毅不接,只是又握住了她的小手。
孟懿宁稍稍“啪”的打了他一下,手向后伸,环绕着了他的腰,她轻轻起身,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了男人的身上,头埋在精致的颈窝之中。
乐毅一动也不敢动,像是身上放了一个万分贵重的琉璃器皿,只要轻轻的一吹气便可以破碎成点点雪花。他的手不知道放在那里,脸颊登时熏红起来,眼神左右飘忽就是不敢看向姑娘。良久,才假装自然的把手抚摸上姑娘的背。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抱他。
乐毅全身发烫躁动不安,只能敛神静气笑着问道,“你怎么了?”
“我以为,自己都七十了。”
乐毅哑然失笑,“你太累了。”
孟懿宁松开环绕着他腰部的手,突然间笑了起来,病怏怏的脸上出现了神采,“原来乐公子和全天下的男人一样,见到了女人就走不动道儿。”
“懿宁。”乐毅眉头一皱,他显然没有想到孟懿宁居然在这个时候开起不切实际的玩笑来,但是又嘴角一挑,靠近了她。一瞬之间,两人仅仅相隔了指尖的距离,周围热气翻涌,春风拂面。她凌乱的头发披在肩膀上,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凤凰一般明亮。
“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