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孟懿宁已经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传令兵不断报告着伤亡人数,她知晓得数字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但如今她像是一个傀儡一般麻木着甩动死置,每个人脸上挂上了疲惫,赤血染红了整座城池。她全身肌肉酸痛,旧伤疤裂开又冒出来鲜血。
孟懿宁坐在死人堆里,喝着一口甜腻的米酒。
她回首望过去,尸横遍野,不过幸好,幸好城门还坚守,幸好每一处都没有让燕戎人攻打进来。
但是,她不愿意承认的是,她顶不住了。
她手里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
前日号角声声,浩气热血,乘风破浪已经全部消失了。
每个人都颓然的坐在战场上,双方损失惨重,孟懿宁的不知道自己在昼夜之间紧急命令了多少次,上一刻活生生的面孔,下一刻就到在自己身旁。残阳和青山看起来美如画,风飒飒如同高歌一曲。
她怔怔地看着身受重伤的士兵,身后哗啦啦的跑来一阵人,她回头,看见有人迎着夕阳拿着锄头、砍刀、菜刀、短剑跑了过来,他们身穿着铠甲,全身火红一片。
走近了看,都是些妇女和尚且年龄大一些的儿童。他们眼神中闪耀的光芒,是战场上这些士兵已经熄灭了的。
这里已经没有援军了,只能号召百姓加入军队,毕竟国已不存,何以为家。孟懿宁看着每个人,拍了拍一个十四五岁大小的孩子瘦弱的肩膀,她沉住一口气,眼睛里泛着泪光,“谢谢各位壮士了!”
“与国同难!同生共死!”
“与国同难!同生共死!”
“与国同难!同生共死!”
残阳如血,无惧天下。
她的眼泪顺着肮脏的脸庞留下来,深深的对着所有人鞠了一躬。这是谁家的孩子,谁家的妻子,谁家的母亲,她已经无从得知了。
孟懿宁小声的说道:“听着,我不是在我们得志气长他人威风,我们的力量不如他们,尤其是你们,所以不要硬碰硬,迂回战术,埋伏,躲藏,装死人……孩子啊……不要往前冲,你们个子不高,试试用刀扎他们的脚背,懂吗?不要硬碰硬。”她只能在教一些听起来不知道有没有作用的格斗技巧,仅此而已。
“报——廉覃将军急令,孟将军立即返回城楼。”
孟懿宁点头,她迅速安排好了守城北的事宜便踏马而归。她握着缰绳的手臂大大小小都是伤痕,像是受过了重刑一般的模样,“城楼什么情况?”
“已经要顶不住了,将士伤亡过半。”
孟懿宁猜到了,她只淡淡说了一声:“好。”她如今能做的都做了,粮草以烧,彼此都是困兽之斗,你死我活,他们为了封底,为了繁华,大夏为了活着。
珺州城内传来了纷纷的歌舞之声,姑娘们捧着热腾腾的牛肉汤面送到了战场上,她们轻轻抚摸着伤兵的脸庞,婀娜春风暖化了冰冷的战场,她们五彩斑斓的纱织长裙,似乎这里依旧是繁华的珺州,而不是如今的满目疮痍。
姑娘们眉眼弯弯,柔情似水,她们担任了后勤补给的任务,人生中从来没有参与过家国兴亡的烟花女子,如今却深感自己肩膀上的重任,一往无前。
她们软糯的声音,把人们从地狱拉回了人间,士兵们痴痴地看着倾国倾城,如花似玉的姑娘们。
这,就是战斗的意义之所在。
谁家有女,美目多姿。
这是大夏,这是那山青水长,雪月风花的地方,不允许任何野蛮之人践踏。
孟懿宁来到城门,熟悉的地方已经没有昨天的熟悉度,城墙上的鲜血顺着滴答滴答的留下来,死去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多。
乐毅站在城楼上,看着孟懿宁风尘仆仆的赶来,他愣了一下,然后突然不顾一切的跑下来,紧紧拥抱住了这个姑娘。
他依旧是往日里眯起来的双眼,语气中透着一点点笑意,“怎么样?”
“你如何了,我便如何了。”她笑着,“我没事。”孟懿宁在他的胸膛前沉沉的呼吸,只有这样才能把两日以来的疲敝缓解。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她双臂紧紧搂着男人的腰身,多么的无助和难过都凝聚在了这一个动作中寻找着些许的安慰。
乐毅轻轻抚摸着姑娘的头发,他的情况也并不好。城楼攻势凶猛,与多人厮杀之间,一只箭矢从他的左肩膀射入,他又活生生拔了出来,插进了敌人的胸膛。
乐毅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又投入了战斗。
敌人像是恶狼一般向他扑来,他跳跃闪躲,赤蛇长鞭平地而起缠住敌人的脚踝,硬生生当作巨石一样扔下去。他呼吁百姓用吧多余的布料燃烧起来绑在石头上,火团一排排的砸向燕戎的云梯,敌人惨叫着松开双手,摔到地上砸成一片烂泥。
乐毅其实哪里见过这么多的血腥,他不是顾子安,没有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那灵凤山上,鸟语花香,怎么会有如此鲜血淋漓之事。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外表柔弱,内心却顶天立地。她应该去过那种轻剑快马的生活,却陷入了如从恶战之中。
廉覃将军视察城楼,重新根据兵力情况部署了防御,城楼经过一天的撞击已经岌岌可危,城门开始松懈,很快,敌人很快就会闯进来。
珺州内部的构造十分奇特,他的内部还有一处贯穿南北的城墙。珺州原本在两百多年前,是这里封国的国都,而那城墙便是王宫城楼的围墙。盖骁勇也在驻守祁剑命人修缮以防万一。万一城楼一破,所有人就要退居到城中之城进行战斗。
化整为零,隐秘在城中各处,随机应变,伺机而战。
孟懿宁不愿意珺州落到这个地步,但是经过一天一夜,她的理想主义也渐渐的消失。这么打下去,很快就没有兵马,也守不住城池,只能化整为零,分流燕戎,逐个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