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林轻轻睡得很沉,一直到了后半夜,被尿憋醒了,她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摸黑去了卫生间。
等到她出来,却发现陆沉有些不对劲,他一直在叫喊着什么人的名字,林轻轻凑近了去听,只看见他的头上全是冷汗,一直在叫着“爸爸”,“妈妈”。
他像是做了一个噩梦,又像是想起了父母离去的那一幕,身子颤抖着,整个人脆弱的不像话。
“爸爸,爸爸你不要进去,你不要进去,那里很危险!”
“爸爸,你不是答应了阿沉要看着我长大的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妈妈,你别哭,我还在。”
“妈妈,妈妈你别怕,阿沉会保护你,阿沉会长大,以后可以成为你的依靠的,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妈妈,妈妈你别走,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妈妈,妈妈你不要阿沉了吗?”
“妈妈,妈妈!”
他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表情甚是痛苦,紧闭着眼,像是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林轻轻看到他这样心痛不已,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很轻,带了几分哭腔,“阿沉,我在,我一直在呢,你别怕。”
像是感受到了一丝暖意,陆沉死死地抓着她的手,整个人脆弱不堪,林轻轻给他擦去额头的冷汗,轻声哄着,“我在呢,阿沉不怕。”
陆沉整个人靠的她越来越近,他是那么的不安,想要在她的身上寻找一份安心。
林轻轻索性脱了鞋上了床,坐在他的身边,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很轻很柔,“阿沉乖,我在你身边呢,别怕,睡吧。”
陆沉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一般,整个人终于停止了颤抖,也不再说梦话了,只是一直紧紧的抱着她的身体,丝毫不肯松开。
林轻轻也没有放开他,睁着眼睛坐在病床上,感受着他的情绪终于好转,然后慢慢的睡去。
他不敢想象他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夜,也不敢想象过往那些个难熬的日夜,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是那么倔强,倔强的不肯忘记自己,哪怕伤害自己,在手臂上深深刻下自己的名字,也要记住自己。
他又是那么绝望,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还要接受精神的摧残,让他一遍遍的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去,让他一遍遍记起那些极痛的画面。
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不敢想象。
所以再相见时他才会如此脆弱,小心翼翼的对待自己,担心自己会再次消失,担心会找不到自己。
他的心是那么的柔软,他藏起了所有的棱角,对自己温柔以待,想要给自己他所拥有的全部,想要给自己最好的。
可是他就是那个最好的人啊,除了他,这世间万物,都只是不过而已。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感受到他的那份痛楚,本想要深埋的记忆被一次次提起,被一次次的翻出来,血淋淋的暴露在他的面前。
所以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可是明明曾经的他是那么的优秀,他是南城的高考状元,是人人艳羡的存在,他拥有优异的成绩,拥有绝佳的长相,他整个人,都应该是充斥着光环的。
而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绝望又痛苦。
她睁着眼睛等着天亮,内心无助而痛苦,她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他快点好起来,才能让他像之前那样,变得开心起来。
直到外面天空慢慢泛出鱼肚白,林轻轻的身子已经完全僵硬,只是还是依然保持着拥抱他的姿势。
他此刻的姿势就像是一个不安的孩子,窝在她的怀里,抱得她紧紧的。
林轻轻看着他的脸,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和陆程鹏长得越来越像,无论是眉眼,还是轮廓。
他们果然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所以陆沉和陆程鹏一样,坚毅而又倔强。
她的手不自觉的去触碰他的眉眼,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脸色苍白的让人心疼,整个人是那种病态的白,给人一种很颓的感觉。
陆沉的睡眠很浅,在她的手摸上他的脸时就已经悠悠转醒,睁开眼看见她的时候,眼里带了些惊喜之色。
“轻轻,你怎么在这里?”
林轻轻看着他这副模样,就像是小孩子吃到了心爱的糖果一般,喜悦之色完全不加掩饰。
“我在这陪你啊,睡得好不好?”
陆沉冲她笑,“睡得挺好的,你一直坐在床上吗?”
林轻轻下意识想说没有,他却一下子坐了起来,“你一晚上都陪着我是不是?”
他有些急了,想着自己那副糟糕的样子,也许全部被她看见了。
林轻轻看他这样子有些心疼,将他拉过来,认真的注视着他:“没有,天快亮的我听到你在说梦话,还一直出冷汗,我才来陪陪你,我已经睡醒了。”
陆沉闻言脸色变得有些糟糕,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我很糟糕是不是,我有没有做出什么举动让你不开心了?”
林轻轻强硬的把他的头转到自己的面前,对视着他的眼,“阿沉,你一点都不糟糕,你只是生病了,你一定不要觉得自己不好,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而且我还在你身边,以后都会一直在,你只是生病了,以后就会好起来,我会陪着你,等着你好起来。
在这过程中,无论遇到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你不是说最喜欢的就是我吗,那么你就把你内心的害怕,内心的担忧都告诉我,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的。
你从来不是一个人,你知不知道?”
陆沉抱得她紧紧的,言语中还有些不确定,“可是我担心你觉得我变得不如从前了,我担心你会害怕我,厌烦我,担心你会离开,我现在只有你了。
我不敢告诉你,其实我很害怕,我总是做噩梦,总是梦到我父母死去的那一幕,那个梦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一点点的把我吸进去,每次醒来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绝望的看着天花板。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我也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好起来,我很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好起来,可是真的好难,真的好难啊,轻轻。”
他的泪一滴滴落下,他的声音绝望而痛苦,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想要牢牢地抓住什么,却又害怕对方轻易地放了手,他就四处飘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