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
朱氏其实原本是没有办寿诞的打算的,她就没这个习惯,而且李善也不太想办……前世的他就没过过所谓的生日。
而且如今朝中整顿兵马,备战突厥,这种氛围也不太适合,但崔十一娘建议还是小规模办一场,一方面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了,如今的朱氏是魏嗣王太妃,论身份贵重,全天下也只有太子妃在品级上能压她一头,而秦王妃以及李渊后宫的妃子也不过只是平级而已。
另一方面反正李善是不会领兵上阵的,以此来表明心迹……虽然有些多余,但也是别人挑不出理的。
最早登门的是李客师的妻子长孙氏,其实她前一天下午就抵达日月潭了,毕竟她知道李家人手不足,没什么人操办,生怕出什么纰漏。
但没想到,崔信和张氏至今还没回家呢,崔信好歹每天还要去长安城上衙,而张氏已经很久没进过长安城了。
长孙氏带着长媳范氏、次媳崔氏来帮忙,再加上留在李家的张氏,还有隔壁苏定方的妻子李氏,以及凌敬的两个儿媳,布置的很周全。
李善一大早就被指派到门口去迎客,女眷他是不用管的,主要是他自己的友人,以及一些与李家关系密切的晚辈。
长孙氏在后院替朱氏描眉,笑着说:“好福相,也好福气。”
还没穿上命妇正装的朱氏脸上带着笑容,左边的桌案上摆着的是装着九支金翠花钿,右边的衣架上挂着的是九章服。
论身份地位,魏嗣王太妃朱氏母凭子贵,已然是天下第一等了,即使是太子妃在品级上要高一等,但在钿钗礼衣的服饰上也只是与朱氏平级。
等长孙氏亲自画完眉,朱氏拉着她坐下,笑着谢道:“多亏你了。”
虽然出身不凡,但朱氏对这些礼仪并不精通,儿子李善更是一窍不通,儿媳又怀孕,要不是长孙氏与张氏帮忙,还真挺麻烦的。
“毕竟如今朝中备战突厥,所以登门的宾客不多,你只需坐着受礼就是。”长孙氏叮嘱道:“反正来的都是熟客,怀仁那边……只恭贺一次,剩下的都让怀仁去管就是。”
“他也不管。”朱氏嘿然道:“已经请了王孝卿了。”
王仁表没被扫地出门之前,一直打理家中庶务,对这些礼仪倒是挺清楚的。
两个妇人叙话,时而低语几句,时而一起低笑,长孙氏心中很是感慨,从见到面前这个妇人至今,也不过就五六年光景。
对于太妃的品级地位,长孙氏并没有多少羡慕,但这个当年被丈夫抛弃的妇人,因为名扬天下的独子而注定会名留青史,这让长孙氏颇为感慨。
朱氏与儿子李善不同,交际并不广,很少参与女眷的聚会,当年在东山寺内还曾经与齐王妃发生过冲突,与其交往的妇人中,关系最好的就是长孙氏了。
长孙氏知道这位好友的刚强,感慨好友坎坷的命运,也欣慰于如今的苦尽甘来,嘴里说这话,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知道儿子失陷山东时候,貌似刚强坚毅的朱氏眼角偶尔闪现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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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这些年一次次的迈过坎坷,攀上高峰,一次次的反败为胜,绝境逢生,似乎都能成为传奇,但也只有李客师、长孙氏与李楷从头到尾知晓他的不易,知晓他曾经面临如何的险境。
“姑姑来了!”外间传来雀跃的女声。
听出是自己二儿媳崔氏的声音,长孙氏笑着低低道:“都一男一女了,还似个未出嫁的小娘子。”
“讨人喜欢的很。”朱氏却很喜欢崔氏,起身向外迎,进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
“嫂嫂。”中年妇人先是与前面的长孙氏打了个招呼,然后向朱氏行礼,“拜见……”
朱氏一把扶住中年妇人,正色道:“半载未见,便已生分至此了吗?”
中年妇人摇头道:“此为阿郎。”
这位妇人是李乾佑的妻子崔氏,出身博陵崔氏,是长孙氏二儿媳崔氏的嫡亲姑姑,因为长孙氏的关系也与朱氏多有往来。
此番行礼致谢,其间缘由大家都是知道的,大崔氏的丈夫李乾佑官居原州长史,却是齐王府的属官,齐王被废后,属官包括太原元谋功臣之一的李思行都没能保命,李乾佑是其中唯一的一个没有被斩首被流放的。
满朝都知道,李乾佑能躲过这一劫,是因为李怀仁在陛下面前为其求情。
见大崔氏非要致谢,朱氏手上不送,使了个眼色,让小崔氏过来帮忙,将大崔氏扶了起来。
这时候宾客已然盈门,女眷纷纷抵达,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有来头的,比如李靖的妻子温氏……李靖南下灭梁,抚平岭南,其妻一直居住在长安,与朱氏也是有来往的。
还有温彦博的侄儿温邦的妻子郭氏,当年颉利可汗放归三万汉人,温邦就在其中,后来又与李善同守顾集镇,又是李善大婚时候的傧相,其原配是平民,亡于五原郡,温邦续娶的是同乡太原郭氏女。
还有同为李善大婚时候傧相的张永的母亲长孙氏,赵慈皓的妻子长孙氏……在场的都有三个长孙氏了。
此外窦诞的妻子襄阳公主也来了,还有如今官居扬州大都督府的应国公的妻子杨氏,后者还带来了个两三岁的女童。
在场的宾客,李善未必认得全,但朱氏都是认识的,只有一个人她不认识,是一个神色平静,独自站在角落处的中年妇人。
“为外子拜谢。”中年妇人拜倒行礼。
襄阳公主附在朱氏耳边轻声道:“是原太子洗马魏玄成之妻,出身闻喜裴氏。”
朱氏的眼中闪烁着令旁人难解的复杂视线,一旁的大长孙氏有些担忧,闻喜裴氏,是自己这位好友永远迈不过的那道坎。
虽然朱氏自己也承认过,李德武狼心狗肺,即使没有闻喜裴氏,也会有太原王氏、河东薛氏……
关键不在于闻喜裴氏,而在于李德武。
但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被抛弃的朱氏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释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