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快了,太快了。
同样的念头在阿史那·德乌没啜、郭孝恪的脑海中出现,而刚刚赶到战场的张仲坚也这么想,他实在没有想法,万余突厥军这么不经打,抵抗力如此脆弱。
往遥远的东侧眺望了几样,张仲坚迅速做出了决定,传令史大奈、何流率轻骑兵大范围的绕行东侧,兜住突厥的逃生路线,形成了包围圈。
都布可汗那边肯定反应不过来,即使有逃兵过去报信,突厥主力赶过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更别说张仲坚已经在途中安排了携带望远镜、牛粪的斥候,可以远距离传信。
在阿史那·德乌没啜逃窜的那一刻,数千突厥骑兵军心大乱,条件反射的跟着往东侧逃窜,段志玄亲自率数百重骑兵从侧面凿入,将突厥截成了两段。
再北方一些的郭孝恪适时的做出了调整,整合兵力,亲自率侯洪涛率骑兵南下,一拨箭雨之后,端起马槊的唐骑犀利的破阵而入,将一个个突厥兵刺翻。
而冯立、侯君集率其余的骑兵绕到了东北侧,隐隐截断了突厥人的退路,与张仲坚默契的形成了包围圈。
当张仲坚亲自率最后一拨重骑兵冲阵之后,鸣沙大营的北侧,再也没有有建制的突厥骑兵了,更何况如今唐军近万骑兵,兵力也并不吃亏。
战场上,突厥人或四处逃窜,却被一个个戳落下马,都不用补刀了,只需要驱使战马踩踏就足够,还有一部分往西侧逃窜企图躲入群山峻岭中,剩下的只能跪地投降。
“杀,都杀!”张仲坚怒声呵斥来请示的几个将领,“灵武县被毁,数个镇子鸡犬不留,难道你们无动于衷?!”
刘仁轨瞥了眼那几个将领,他当年是任瑰的亲卫统领,认得这几个都是当年任瑰麾下,心里不禁嗤笑,谁不知道魏嗣王对外手段酷烈,垒砌的京观都不是一两座了。
不再犹豫,唐军举起了屠刀,残酷的杀戮开始了,血液、尸体遍布在每一处,似乎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
刘仁轨虽然手痒,但今日举中军大旗,不能离开张仲坚身侧,突然眼角余光扫了扫,提醒道:“狼烟!”
张仲坚舔了舔嘴唇,下令鸣金收兵,郭孝恪那边迅速整合骑兵南下,从北侧防线进入鸣沙大营,而张仲坚亲自率两千轻骑兵向东,看似要主动迎敌,但很快调转马头,从东侧防线的通道回营。
都布可汗的动作不能说不快,但等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是遍野的尸首,无主的战马,以及战场中偶尔发现还在呻吟的伤者。
都布可汗脸色铁青一片,猛攻鸣沙大营多日,损兵折将也就罢了,没想到前几日唐军从南侧出击,今日又在北线主动出击。
但都布可汗想不通的是,阿史那·德乌没啜手掌万余大军,虽然距离鸣沙大营并不远,但鸣沙大营的北侧防线并不宽,出兵的速度不会那么快,斥候查探后,阿史那·德乌没啜再废物,也不至于这么一败涂地。
虽然才是午时,但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太阳似乎也不愿看见如此酷烈的战场,躲进了厚厚的乌云中,不多时又有劲风吹过,吹得都布可汗耳边漱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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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特勒小声的提醒,“大汗,下雨了。”
都布可汗伸出手,有冰凉的雨点坠落在手心处,这时候鸣沙大营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远远看去,矮墙后的唐军士卒时而用兵器敲打着铁盾,时而高举兵器,既是庆祝这场大胜,也是向突厥大军示威。
“阳翟县公勇烈无双,三刻破敌,广陵郡公信人不疑,亲自断后。”唐俭率先行回营的众将迎接张仲坚,大笑道:“重重包围中尚有如此大捷,此战当流传后世,为人称道。”
的确如此,张仲坚巧妙的利用了黄河和青铜峡,完成了一次堪为后人津津乐道的偷袭,从战机的选择,时机的把握,战术的具体指挥来说,都堪称完美,从侯洪涛、冯立率军杀入突厥大营到最后张仲坚入营,一共也就一个多时辰。
行动之迅速,溃敌之迅速,让坐拥数万大军的都布可汗无计可施,当然了,万余突厥人……就算是一万只羊,这么短的时间也杀不完。
张仲坚估算过,突厥兵力的折损大概在五千左右,其中还有一部分是被追得无路可逃跪地求饶……结果还是被一刀杀了。
但这一战的意义不在于杀敌五千,而是在告知都布可汗,唐军坚守鸣沙大营,但并没不是被困在鸣沙大营的,依旧有着出击的可能和机动力……至于后一点,那就要看都布可汗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了。
张仲坚丢开马槊,跳下战马,握住了还在犹豫要不要行礼的郭孝恪的手,“此战,阳翟县公为首功。”
唐俭含笑看着这一幕,张仲坚在军事有点像苏定方,两人都有点细柳营之周亚夫的味道,但在为人处世上,张仲坚远比苏定方圆滑……毕竟他在马邑十余年,升不上去是因相貌丑陋,而不是没有能力,但即使如此,一个小小军头,在军中也颇有威望,否则也不能生擒何小董平定叛乱。
这么多人在呢,郭孝恪虽然还是心里介怀,但也只能顺着梯子下来,“不敢,广陵郡公设谋,在下不过依令而行。”
张仲坚拉着郭孝恪,领着众将进了中军帐,命人设宴,举起酒盏,正色道:“张三郎幸得魏嗣王提拔,得陛下托付灵州,先前多有间隙。”
“今日方知,阳翟县公以国事为重,此为在下敬仰,以此杯黄河水为敬,携手抗敌。”
郭孝恪知道张仲坚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咱们之间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突厥人赶走再说……他对张仲坚的介怀主要是因为自己珍藏的珠宝遗失,但在明面上却是反对张仲坚的军略。
到现在,郭孝恪自然明白张仲坚的全盘计划,现在气的是对方一直瞒着自己。
知道对方说的是正理,但郭孝恪这个人,气量实在不大,偏着头看了眼侯洪涛。
“呃……”侯洪涛咂咂嘴,凑到张仲坚耳边小声解释了几句。
张仲坚放声长笑,“某多年位卑职低,囊中无私财,但此战之后,但凡上有所赐,尽皆相赠,若有不足之处,阿郎私库,请君挑拣。”
这也不是个软性子的,拿李怀仁来压我啊……郭孝恪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举起酒盏,饮下了这杯黄河水。